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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八年不短,足夠一座城市,一條街道,一個人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當年名不見經傳,甚至連地圖上都沒有明確標出來的文昌街,早就變成了西城新區。簡易樓棚戶區也都拆除重建,變成了一棟棟漂亮的小洋房,住戶換了一批又一批,籠罩在周圍的犯罪傳聞,也都隨著時間流逝一點點被人忘卻了。

也不該說是忘了,而是當年在意那些事情的人都已經慢慢長大,卓航花了三千塊錢買的論壇賬號,也因為版主太久沒有更新文昌軼事,就此打了水漂。最後一貼還是老大帶著那位富家千金遠走他鄉,這輩子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結局。

“我下個月就回去了,你現在住哪?”卓航這些年一直在國外發展,為了當年那位學姐努力奮鬥,竟然丟了遊戲還有了不錯的事業。他和林聿言自那年分開,再沒見過,要不是偶爾視個頻聊天,估計都忘了彼此長什麼樣。

林聿言今天外出招生,在文昌區新建的廣場上搭了兩張桌子,正夾著電話拿著筆,在白色的廣告布上塗塗抹抹,回道:“中心區,你回來的時候提前說一聲,我去接你。”

“行。”卓航剛想掛電話,又聽著林聿言沙沙啞啞的聲音,問:“你嗓子怎麼又啞了?一個教畫畫的,也不用每天對著學生咆哮吧?”

戶外的風一吹,吹得林聿言臉上有點紅,隨便找了個藉口,掛了電話。

五月的天氣開始變熱,林聿言一反常態,穿上了連帽長衫,平時拉鍊只拉到一半,這回直接戳到了頂,但依舊沒有擋住下巴上的那塊曖昧紅斑。

不用想也知道是人為造成的,衣服下面還有一大片,估計兩個星期不能穿短袖,都得這麼捂著。

“林老師?你怎麼不坐啊?”

今天跟林聿言一起過來招生,還有一位徐老師,畫室成立初期招聘過來的,二十幾歲,美術學院剛畢業不久。徐老師年輕氣盛,本以為畢業之後就可以成為舉世聞名的大畫家了,誰想畢業即失業,窩在家裡搞了一年半創作,屁都沒畫出來,畫出來也沒人買,吃了三天泡麵,還是灰頭土臉地出來找工作。大部分藝術生都可能面臨徐老師這樣的狀態,林聿言當時也想成為像曾先生那樣著名的畫家,但曾先生的屬實熬到了三十幾歲才開始成名,他現在才剛剛二十六歲,又不如曾先生有藝術天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雖然沒有成為大畫家,但眼下能繼續做自己喜歡的工作,林聿言就已經非常滿足了。

顧耀揚在事業方面倒是從來不管他,隨便他翻天覆地怎麼折騰。要是其他方面也放鬆一些就更好了,林聿言扶著腰走到桌子前,對徐老師說了謝謝,又尷尬地說:“先不坐了,我站著歇會。”

他連著站三天了,每天晚上睡覺都是趴在顧耀揚身上,不敢平躺。

下午四點鐘,廣場上正是人來人往的時候。不少老年人帶著孫子孫女出來遛彎,路過桌子前會拿兩張宣傳單看看,有些會問問具體情況,順便要個聯絡方式。林聿言整理著翻亂了的傳單,一隻又黑又瘦的手突然伸了過來,他一抬頭,那隻手又瑟瑟地縮了回去。

是一個穿著校服,頭髮凌亂的男孩,十四五歲,臉上有點髒。

林聿言跟他對視幾秒,拿起一張傳單遞給他,男孩剛想接,就見遠處跑來一個肥碩壯漢,凶神惡煞地吼道:“你個兔崽子,給我放下!都說了沒錢給你學畫畫,給我走!”話音落下,人已經跑了過來,揪住了男孩的書包帶。

男孩拼命掙扎,死死盯著林聿言手上的傳單。他看起來很倔,無論壯漢怎麼拽著他都不走,甚至被拖拽到地上,依舊想要往回爬。

不少人聽到動靜過來圍觀,但又因為是家事,也沒人上前阻攔,最重要的那位壯漢長得不像善茬,萬一哪句話說錯了,惹一身麻煩就糟糕了。

壯漢的罵聲越來越大,甚至一腳踹到男孩的肩膀上,這一下看似不輕,男孩瞬間就大聲哭出來,哭得很慘,讓人動容。

徐老師看不下去了,正想找個防身工具衝出去拉架,就見林聿言已經拿了一根支撐畫架的木棍子,走到了壯漢面前,“我警告你現在放著這個孩子,不然我立刻報警。”

壯漢猖狂,擼起上衣袖子說:“這他媽是我的兒子,我想打就打,天王老子來了也管不著!”他明顯要繼續動手,圍觀人群全都往後退了一步。

徐老師也有點害怕,遠遠地讓林聿言別管閒事。

誰想林聿言根本不怕,依舊拿著木棍指著壯漢,甚至點到了他的鼻子尖,“我不管他是誰的兒子,你當街打人就不行。”

他氣勢明顯更勝一籌,雖然跟壯漢相比瘦了好幾圈,但眼神堅定,也不像好惹的,“你要是不怕警察也行,前面酒吧街的老闆鄒玉玲是我親表姐,你要是想缺胳膊斷腿,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幫幫你。”

這位壯漢可能是個老文昌,不怕警察,聽到玲姐的名字倒有些怕了。文昌區可沒誰敢當街叫玲姐的大名,他仔細看了看林聿言,後退了幾步。

想跑,當著這麼多人又拉不下臉,揪著男孩站起來說:“你不就是想收他當學生,賺我們這些窮苦人的錢嗎?”

“我告訴你要錢沒有,你要是真看他可憐,你就免費教他,不然就別在這假惺惺的。”這話得蠻不講理,但圍觀的群眾竟然還有些認同的?

一時議論紛紛,說什麼要幫就幫孩子一輩子,要不就別管。還說什麼反正是那麼有名的畫室,也不缺一個免費的名額,那麼有錢可不在乎這點學費。

這話要是放在八九年前,林聿言可能還真給免費了。或許他根本就不用免,因為他壓根就不會管這種暴力事件,別說拉架了,他絕對第一個跑得遠遠的,報警可能還是會報,但絕對是在自己的安全範圍內。

但眼下,聽壯漢說完,竟然先不屑地笑了笑,隨即話鋒一轉,又大聲說:“你想得美!自己的兒子養不起還想讓我給你免費?我是該你的還欠你的?沒錢還這麼理直氣壯地打孩子?你兒子也是倒了黴!有本事生沒本事養你找誰免費呢?你這種人就該卸兩條胳膊下來,讓你知道什麼叫疼!”

說完“啪”地一聲把棍子仍在地上,拿出手機。

木棍本來也不結實,掉地上直接摔成了兩截。

壯漢嚇得一哆嗦,還以為他真的要給玲姐打電話,拖著男孩威脅幾句,慌慌張張地跑出了人群。

此時,廣場附近的馬路邊上停著一輛黑色轎車,顧耀揚坐在車裡,翹著腿圍觀了全部過程。

邵徵依舊幫他開車,也跟著看完了,神情複雜問:“林聿言……是不是變太多了?”

“嗯?”

“我是說他的膽子,他以前不是特別膽小怯懦的人嗎?”邵徵說:“怎麼感覺現在……比他在林家當少爺時候,更像少爺了?”

顧耀揚說:“不好嗎?”

邵徵說:“也不是,總覺得他跟你在一起後,變得更開朗生動了,沒有初見時那麼瑟縮了。但那個時候林家可是首富,也沒讓他過苦日子吧?”

“不是錢的問題。”顧耀揚說:“錢只能讓他的生活更加優越。”

但是愛,卻能讓他更加勇敢熱切的面對生活。

邵徵透過後視鏡,看到顧耀揚拿出了手機,“也對,這些年你太寵他了,才會讓他這麼肆無忌憚。”畢竟有人撐腰,幹什麼都硬氣了。

顧耀揚淡淡瞥他:“我的老婆我不寵,難道要你寵?”

“我……”邵徵一時語塞,立刻舉手投降,又看了看窗外,發現林聿言顫顫巍巍地蹲在地上,急忙問:“他……他怎麼了?”

顧耀揚淡定:“嚇著了。”

片刻,手機響了。

林聿言果然氣勢全無,顫著嘴角捂著狂跳不止的心跳說:“老,老公,玲姐電話是多少啊?我我忘了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