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轆轆，長長的隊伍向城外駛去。

途經狀元樓，洛夕瑤大大方方地掀開車簾，從馬車上探出頭去，同不知站在二樓窗內等了多久的洛四娘擺手。

兩邊圍觀的百姓太多，縱然有京都府的官差在兩邊維持秩序，洛夕瑤也不好讓馬車停下。

洛四娘雙手放在唇邊，大聲道“保重！”

“你也是！”洛夕瑤笑著喊，“可以找商隊或者驛站送信，照顧好自己！”

“快坐穩，小心別掉下來——”洛四娘紅著眼圈哽咽，“她在的時候整日和鬥雞似的，但凡心情不好就要逮著哪個討厭鬼啄上一口，讓人擔驚受怕的。可她這些日子不在府中，又讓人覺著府裡清冷安靜的可怕。哎，真是讓人又恨又愛……雖然不想承認，可我真捨不得她。她還沒離京，我便已經開始想念了。”

洛夫人道“你父親不是說了嗎？九娘雖然遠嫁，可她作為和親王妃，需肩負兩國和平的重任，她有任何訊息都可以透過邊關守軍特殊驛站傳送。若是兩國交好，說不定什麼時候她就能回來和你見面。”

洛四娘吸了吸鼻子，望著遠去的車隊遲遲沒有收回目光，“母親就不要哄我了，九娘若動用邊軍傳遞訊息，定是漠北要動戰爭了，那個時候，她如何能輕易回來？再說，她能透過邊軍送信，我卻不能。我總不能把思念交給父親，讓父親轉交陛下出去吧？我便是想，也沒有那麼大的臉面啊！只要她平安無事，不回來也罷，有機會……我可以去看她。漠北風光，別有一番天地。”

“這是什麼話？她有那麼多侍衛親兵的都不能回來，你能去？”洛夫人搖頭道，“便是徐家的婚事不成，你也給我老老實實待在京中，你父親和我總會為你找到如意郎君的！”

“不嫁徐家，我就要去道觀修身養性一段日子，便是父親是禮部尚書，我也不能去道觀幾日便回吧？御史臺可不是擺著看的。”洛四娘已經不是原來天真單純的洛四娘了，她懂得不再僅限於閨訓和女紅，她知道笑臉相迎的不一定是朋友，知道有些親人不一定可信，知道京城如今的形式，知道天下和可能陷入動盪……

洛夫人皺眉，“我已讓你大姐姐幫忙留意未婚兒郎……”

“大姐？”洛四娘深深地看了一眼洛夫人，“康平侯府被陛下懲戒還在昨日，母親這個時候讓大姐姐幫我留意親事，她怎麼留意？您不會是讓她留意康平侯府的子嗣吧？母親，我便是絞了頭做姑子常伴青燈古佛，也絕對不會嫁入姜家！”

“是不是九娘離開時候和你說了什麼？”洛夫人怒其不爭道，“我們是你的親人，不會害你的！九娘特立獨行不是好事，你不要學！”

“你們是不會害我，你們只會賣了我！”洛四娘深吸一口氣，道“父親對我的婚事已做出安排，母親有什麼想法要多和父親說說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沒哪個說嫁出去的姐姐還要摻和妹妹婚事的！”

“你……”

洛四娘不想同母親在酒樓爭執，“車隊已走遠，趁著人群散去，我們也回府吧！父親之前說過，九娘離京後，也是我要離開的時候了。京外的流民越來越多，再不收拾衣物離開，恐遲則生變。別沒解除婚約，徐二再死外面了。”

看著四娘冷漠地樣子，洛夫人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這個女兒彷彿一夜之間同她離了心。洛夫人不明白，以前提起徐家二公子便會臉紅羞澀的人是如何能這樣無情地說出他恐怕死在途中的話來。

洛四娘走到狀元樓雅間門外，等著洛夫人出來。

見僕人都看著雅間內，洛夫人收拾好心情走了出去，“準備馬車，回府。”

馬車離開狀元樓的時候，洛四娘忍不住回頭朝洛夕瑤離開的方向看了眼，心中念道只盼一切順利，彼此平安。

和親車隊浩浩蕩蕩離開內城，到了京郊紫雲觀三里外的長亭，他們要在這裡同紅明的車隊以及隨行侍衛隊會合。

賀蘭臨漳下馬車同送行的各部官員話別，洛夕瑤也同代表皇室送行的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說話。

洛夕瑤直接道“既沒什麼交情，也就不必故作不捨。我知道我的身份，我先是東齊平城洛府洛九娘，後是漠北賀蘭王族七王妃。該我做的，我會去做，做不做得到，做不做得好……就要看天意了。總不能集東齊滿朝文武之力都按不住的漠北，我一個小女子便能做到吧？”

太子溫和道“孤明白你的意思，你無需有太大壓力。父皇為你們賜婚，不過是允漠北大國師所求，表達東齊願兩國和平的心意。東齊文風鼎盛，百姓安居，雖不怕戰，卻也不畏戰。只是父皇和孤心疼百姓，不願百姓因戰爭流離失所，顛沛流離。你嫁給賀蘭臨漳，便代表東齊的態度，若漠北有人欺負你，你只管寫信回來，孤和父皇會為你做主。”

二皇子嗤笑一聲，道“太子過於仁厚了。父皇追封洛九孃的父母，賜她富貴與尊位，可不是讓她養尊處優做個尋常王妃的！還未做什麼，便找藉口為失敗開脫，洛九娘你還知道東齊二字如何寫嗎？”

三皇子擔心他們吵起來，忙道“聽說漠北苦寒，不過居安關守將是定北侯舊人，同九娘你的父母應也是故交。你若思鄉，騎馬從漠北王庭到居安關也不算太遠，只要你帶著父皇給你的文牒，居安關守將定然是放行的！只盼你這一路順利平安。”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太子道，“你在宮中同姑祖母學了很多，也同鴻臚寺的大人們學了很多，到了漠北，望你學以致用，能儘快融入到漠北的環境中。你不是惟願隨心而已嗎？只有適應了，習慣了，才能隨心。”

“太子和三皇子的話我記住了。”洛夕瑤一個眼神都沒給二皇子白延文，她看了一眼同她點頭的賀蘭臨漳，對太子等人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京中流民增多，我便不耽誤幾位的時間了，請！”

太子點點頭道“保重。”

“保重。”

目送車隊遠離，太子才帶著人回去。

二皇子忽然回頭，輕聲道“總覺得有人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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