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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射覆

男客的曲水流觴宴,比老太妃的海棠宴是早一點的,一是勤勉才是讀書的道理,二是老太妃確實上了年紀,參加海棠宴的夫人小姐們也都養尊處優,所以一般都是日上三竿才開始宴席的。

但今年老太妃學的是雲夫人的方法,海棠宴在山上,就在永安寺裡舉辦,地方大,又敞亮,還有一株上了百年的老海棠,花開的時候如同堆霞一般。

曲水流觴則在山下,就藉著永安寺的泉水,在山下的花林裡舉辦,這一處就叫做流泉別苑,以前也是皇家園林,後來賞賜給了鄭國公,今年主辦曲水流觴宴的正是如今御前的紅人賀雲章,他是捕雀處出身,自然十分嚴整。

將流泉別苑提前修繕了一番,因為與會的有許多王公貴族,所以十分嚴密,四處有人巡邏,只有王孫子弟能進入,隨從都留在二院以外。

正宴還未開始,賀雲章在觀花臺和瓊液池兩處擺下酒宴,招待王孫。

秦翊和賀南禎自然在瓊液池,遠遠看見姚文龍帶著個穿著新斕衫的書生來了,賀南禎冷笑道:“好戲要開場了。”

京中王孫中,分為兩派,秦翊和賀南禎兩人就是一派,超脫於一切王孫之上,趙景趙修又是一派,姚家是新貴,姚文龍也新弄了一派,自然不敢惹秦翊和賀南禎,但對趙景趙修是時有挑釁。

果然趙景一見姚文龍背後的書生,眼中殺氣頓生。

“怎麼這麼冷清啊。”姚文龍笑嘻嘻地道:“大家喝酒呀,我還特地帶了人來給大家講笑話呢,這位是李璟仁兄……”

他一坐下後,席上氣氛更緊張,正要開席,只見一個穿著硃色錦袍的人影匆匆趕來。

這少年十分面生,但看衣著服飾,看冠帶,也十分富貴,生得極為俊美,幾乎有點女相,身形十分高挑,手上還拿著馬鞭,笑道:“差點晚了,各位原諒一下。”

他自稱姓魏,像是生性十分灑脫,在席上並沒有熟人,索性擠在姚文龍旁邊坐下了,笑道:“姚公子,我上次跑馬宴見你騎馬摔了,後來好些了吧。”

賀南禎不知為何,側身去看了看,轉過臉來朝秦翊笑了笑,他日常愛裝神弄鬼打謎語,秦翊並不理他。

酒席熱鬧起來,行酒令,划拳,十分熱鬧,有人也談論起詩詞來。

話題漸漸說開了,只見那姓魏的陌生少年看似灑脫,卻時不時看看外面天色,姚文龍不解,問道:“魏兄有事?”

“沒事沒事,就是想起家裡的事罷了……”少年嘆了口氣,把話題引開了,過了一陣,卻和眾人一齊取笑起趙景來:“趙景兄好豔福,不是誰都有這麼好的姻緣的。”

“你說什麼呢?”

趙修心虛,以為他是諷刺自己哥哥,蹭地站了起來。

“我沒說什麼呀?”少年一臉無辜:“不是聽說要四角俱全嗎?所以恭喜趙家兩位兄弟……”

“婁嫻月可真是美人。”有人便插話道:“元宵節你們看了沒……”

“別說元宵節,馬球宴我也看過啊。”少年接話道:“不過妄議閨閣小姐可是不對,大家喝酒……”

姚文龍在旁邊冷笑。

“閨閣小姐自然金貴,但也要自己尊重才行。整日拋頭露面,不知是什麼道理……”

“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有趙景一派的人便嘲諷道。

“你說什麼?”姚文龍的跟班也不甘示弱。

說到這裡,姚文龍頓時笑了起來,看了一眼身邊穿著斕衫的李璟,笑道:“大家都消消火,說到這,我身邊這位李兄身上,倒有一件大新聞呢……”

“什麼新聞?”那陌生少年很捧姚文龍的樣子,也看李璟:“我看李兄也有點面犯桃花,怕不是在走桃花運吧。”

李璟大笑,他其實生得頗為漂亮,但眼神太活泛了,顯得有點心術不正,聽了便笑道:“快別說了,我這事說出去都沒人信的,姚兄別害我了。”

“怎麼不信,說出來聽聽嘛。”

那少年拱火,眾人也都拱火,眼看著趙家兄弟的臉色越來越冷,李璟終於慢悠悠開口了,喝了一口酒,清了清嗓子,道:“說起來,還是桃花宴上的事呢。

當時我隨我們翰林院長官張大人去觀馬球,也上場打了兩棒,誰知道就惹了一件大事,早知道就不去了,真是造孽……”

“什麼事什麼事?”眾人都追問。

“當日黃昏,我本來是想回去的,但因為有一件公事,想私下請教張大人,就留下了。

誰知道就在晚宴前不久,有一個極貌美的丫鬟找到我,遞給我一方手帕,上面寫著一首情詩,還說她家小姐看中我的才華,約了我三更一起賞月論詩,就約在桃花林東南角上。”

“後來呢,你去了沒有?”少年問道。

“我怎麼敢去,咱們是讀書人,淫辱女眷,非君子所為,當然不敢去了。”李璟正色道。

眾人都起鬨,說可惜了,也有人說起豔遇多半有詐,那少年卻嚷道:“不信不信,一定是李兄平日裡話本戲文看多了,亂編出來的,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馬球宴我也在,怎麼沒人看上我呢。”

他戲謔得好笑,眾人都笑起來,有人便取笑他不如李璟生得俊,姚文龍故意道:“什麼俊不俊,明明是看上李兄詩文寫得好。”

李璟被眾人七嘴八舌圍在中間,漲紅了臉,道:“什麼亂編的,我可有證據。”

“什麼證據?”眾人追問。

李璟直接從袖中拿出一方手帕來,眾人一片譁然,立即傳看起來,原來上面寫的是半闕詞:“髻擁春雲松玉釵,眉淡秋山羞鏡臺。海棠開未開?粉郎來未來?”

勾引之意十分明顯,而且字型娟秀,確實是大家閨秀的字型,帕子更是上好的蠶絲錦,繡工也精巧,眾人本來有三分信,見了帕子倒有七分信了。

眾人傳閱帕子,傳到趙景那,他直接扔去一邊,臉色黑沉如墨,但卻並不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