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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秦翊

“好像狼群也是這樣,狼王最後換毛,別人都換完了它還一身浮毛潦草的,我在書上看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凌霜用手肘推一下秦翊,是問他的意思。

“我又沒見過狼王。”秦翊刷著毛道。

“是哦,你也是在京城出生的,沒去過塞上。”凌霜道。

她於是不再說話,抱著手看秦翊刷毛。

婁二奶奶常說,人生百種,有人就是天生的伶俐人,做什麼都厲害,黃娘子就是,紡織繡花,描畫彈撥,下廚治蔬食,出鋪子做掌櫃,樣樣比人強。

就看她收拾東西,樣樣有歸納,又快又好,什麼東西放在哪,她樣樣記得,一天到晚精力充沛,把家裡家外收拾得整整齊齊。

秦翊大概就是天生該上戰場的人,刀槍劍戟,他樣樣擅長,連刷個馬毛,都看起來賞心悅目,桀驁不馴的烏雲騅,到了他手裡,也是服服帖帖,享受得很。

凌霜看著他一下下從烏雲騅身上梳下厚厚的毛來,原本因為爭辯而浮躁的心也漸漸平穩下來。

原來爹平時說要靜心治學,是真有道理,她腦中忽然豁然開朗,如同靈犀一點,澄澈清明。

“對哦!我想到怎麼反駁卿雲了。”她從馬廄的欄門上跳了下來,道:“卿雲說,叫我不要去苛求她們,要去要求男子們,我被她繞進去了。道理才不是她說的那樣。

男子壓迫著女子,便宜佔盡,怎麼可能會因為我幾句話就收手?

就像程筠,被我駁得無話可說,也仍然會給我戴一個瘋子的帽子,讓自己心安理得。我要求男子,有什麼用呢?

就比如打仗,哪有去求著對方憐憫的,是自己團結起來,才能打贏對方。“

她站在滿地泥草的馬廄裡,臉上卻神采飛揚,道:“我應該回卿雲說:我不是要求女孩子們,我是要大家團結起來,男子們之所以這樣肆無忌憚,就是因為東家不行可以娶西家,如果花信宴的女孩子都團結起來,不嫁吃喝嫖賭的,不嫁家中長輩刻薄虐待媳婦的,不嫁打老婆的,男子沒有辦法,自然會改。

這樣誰都不用落在後面,被挑選剩下,不得不嫁給那些紈絝子弟了!”

“卿雲說風箏,但人不是風箏,人是活的,今天沒有翅膀,不代表明天沒有,明天沒有,不代表這輩子都沒有。

沒有人生下來就勇敢,我也不是生下來就這麼硬氣,我連進京時都還是迷茫的,元宵節過後還在和嫻月討論接下來的路呢。

我對著女孩子說那些話,不是逼著她們學我,是告訴她們世上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像卿雲這樣,篤定她們一輩子只能做風箏,只能任人擺佈,才是看似憐憫她們,實則害了她們一輩子呢!

就算她們老老實實成婚出嫁,日後也會有許多磨難,只有相信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勇敢面對一切困難,捍衛自己,永遠不放棄,才能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

她說得激動起來,馬廄昏暗,她眼睛卻發亮,整個人像發著光,秦翊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得笑了,喝彩道:“好一番雄辯!可惜了,便宜我和烏雲騅了。”

凌霜也長嘆起來。

“是呀,我剛剛在裡面怎麼忽然就懵了呢,要在她們面前也能像在你面前說得這樣清楚就好了。”她懊惱地道。

“沒關係,打馬球也有發揮不好的時候呢,婁小姐哪能次次都奪得頭魁?”秦翊淡淡道。

凌霜被他氣笑了。

“你拿打馬球做什麼比喻?這可是大事,我自己都下了好一番決心呢。”她道。

秦翊仍然平靜地刷他的馬毛。

“就是你辯得再好,老太妃也能讓你的話出不了口,皇家要是這點手段都沒有了,也就不是皇家了。”

凌霜也聽得嘆一口氣。

“我也知道是你說的這樣,但總要試試嘛。”她道:“況且我也不是要說服誰,不過是讓我娘死心罷了。”

她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忽然湊到秦翊面前,盯著他的臉看,秦翊刷著馬,被她看了一會兒,才轉過臉來,看了她一眼。

“幹什麼?”

“秦翊,我問你件事。你給我說實話。”她認真盯著他道:“我娘跟你母親悄悄給我們訂婚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怎麼了?”秦翊坦蕩得很。

凌霜立刻重重給了他兩拳。

“好啊,你知道也不告訴我?什麼意思?”

“你會因為你娘私下給你訂親,就嫁給我嗎?”秦翊問道。

“當然不會。”凌霜理直氣壯地道:“我才不會嫁到別人家裡去相夫教子,更不會因為我娘想把我配給誰,我就順著她來。

我才不要他們在那把我當一個物件一樣安排我的婚事,我要我能決定我的人生,我和誰成婚,不和誰成婚,我成不成婚,都由我自己決定。我今天鬧這一場就是要打消我孃的念頭。你肯定也一樣,不會被擺佈。”

秦翊只是勾了勾嘴角,他摸著烏雲騅的頭,沒有說話。

凌霜只是覺得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又說不出來,她疑惑地打量著秦翊,心中思索著。

秦翊的性格,自然也不會受人擺佈,但他為什麼不反抗呢?

難道他漠然到這地步,也反抗也懶得反抗,不對啊,那如果自己也不反抗的話,事情不就順其自然下去了,難道他真要和自己成婚不成?他為什麼會把決定交給自己來做呢?

凌霜心中閃過一念,忽然驚訝地看著秦翊。

“秦翊,你不會喜歡我吧?”

秦翊刷馬的動作終於停了一下,他轉過臉來,也平靜地看著凌霜。

“如果我說是呢?”

凌霜的臉刷地紅了。

馬廄裡燈火昏暗,只有懸著的一盞油燈照在壁上,四周都是乾草的氣味,馬匹在不安地噴著氣,這一刻似乎變得有一萬年那麼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