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燃燒的蜂鳥(出書版) 第7節

1

馮凱很是煩惱,幹活兒都幹得心不在焉的。他的注意力經常會被顧紅星吸引過去,看著顧紅星和王金葉兩人忙碌地交接著物資,越看越心急如焚。

這樣下去,那顧雯雯的出生可就拿不準了!

想到這裡,他就熱血上湧,自己困在這個時代沒問題,但要是顧雯雯消失了,那就是剝奪了自己“回去”的所有希望和動力,他不能這麼放任不管啊!於是馮凱忍不住總是過去打斷顧紅星和王金葉的交談,或是在王金葉過來領物資之前,把顧紅星強行趕去上廁所。

顧紅星沒有意識到馮凱在幹什麼,還憨直地堅守著自己的崗位。只有馮凱知道,他這些看似胡攪蠻纏的行為,只不過是因為自己對顧雯雯的思念之情已經到了決堤的邊緣。離開自己的世界已經兩個月了,他每次發呆的時候,都會想到和顧雯雯在一起的時光,心裡湧起一種溫暖而又悲涼的矛盾感受。

其實馮凱,準確地說是陶亮,在大一的時候就注意到顧雯雯了。每次大班

(1)

上警體課的時候,陶亮都會盡力“表演”自己的特長。在散打示範的時候,他的對手總是抱怨他為什麼一到大班課就像打了雞血,下手那麼重。陶亮則嬉皮笑臉地說:“平時多捱揍,戰時能保命。”顧雯雯似乎很喜歡有警體特長的男生,雖然她自己是學技術的,警體課要求沒那麼嚴格,但她總是很認真地看完陶亮的“表演”。而陶亮,也經常有意無意地出現在顧雯雯的身邊。陶亮的這個特長也很快就用上了。一次,顧雯雯週末出去玩,被五個隔壁學校體育系的男生言語戲謔,這個場面“恰巧”被“路過”的陶亮看見了,於是就上演了一次老套的“英雄救美”。陶亮以一敵五,將男生們打傷。後來隔壁學校來警院告狀,也正是顧雯雯不在意別人的流言蜚語,主動站出來說明情況,才讓陶亮沒有被處分。

從那時候起,兩人的聯絡就多了起來,陶亮隔三岔五就會給顧雯雯買各種好吃的、好玩的,也會約她去網咖。有一個週末,兩人約著去網咖,結果上網耽誤了時間,回來的時候,學校大門已經關閉了。不按規定歸校,這在刑警學院是絕對不允許的,所以他們只能選擇翻牆入校。可是翻到牆頭上的時候,卻和牆根下站著的兩名戴白色頭盔的督察撞了個對眼。還好這次只是被扣了行為分,並沒有被處分,但是兩個人的緋聞就徹底在學校裡傳開了。

刑警學院是不允許談戀愛的,所以兩個人在大三的時候雖然確立了關係,但還是屬於“地下活動”。陶亮平時訓練用力過猛,衣服上總有些頑固的汙漬或血跡,他洗衣服笨手笨腳,老是洗不乾淨,顧雯雯看不下去,有時候會主動幫他洗。因為在女生寢室裡曬了男式制服,顧雯雯還被督察盤問過。

每次想到這些事情,馮凱的嘴角就會洋溢起一絲微笑,可是接著想到自己和顧雯雯天各一方,又無比苦澀。但是這種思念促使馮凱下定決心,一定要拆散顧紅星和王金葉,保證顧雯雯的順利出世。說不定,這就是他“穿越”回來的任務呢?

拆散顧紅星和王金葉有很多辦法,比如自己用勇武的外形去吸引王金葉,可是馮凱覺得這樣做實在是太渣,而且自己的心裡只有顧雯雯。不過機會很快就來了,一直暗中留意二人的馮凱,發現天天忙忙碌碌的王金葉身後,總有一個男醫生。

“哎,你知道嗎?那個王金葉,有男朋友了。”馮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端著鐵質的飯盒晃悠到顧紅星的身邊,說道。

“啊?”顧紅星一臉疑惑地抬起頭來。

“啊,男朋友,就是物件的意思,她有物件了。”馮凱已經過來兩個月了,慢慢地已經知道哪些名詞在這個時代還很陌生。

“哦。”顧紅星繼續低下頭去整理物資,從他的表情裡,馮凱看不出一絲波瀾。

“我跟你說哈,她物件是個醫生,長得可帥了。”馮凱繼續加碼,“嗨,你咋沒反應啊。”

“我應該有什麼反應?”顧紅星還是一臉疑惑地看著馮凱,在那一刻,馮凱似乎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顧紅星並不是對王金葉有意思。不,顧紅星明明遇見陌生人就不會說話,可是和王金葉確實溝通很順暢,這不會是錯覺。

“你不知道,小王和那男醫生可親密了。”馮凱說,“感覺兩個人形影不離的。”

突然,他們所在的物資臨時倉庫的帳篷門簾被掀了起來,小臉憋得通紅的王金葉闖了進來,氣鼓鼓地說:“我沒有!我沒有物件!他是我的搭班醫生!”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馮凱猝不及防,飯盒都差點掉到了地上。

倒是顧紅星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拿過一大包物資遞給了王金葉。

王金葉盯著顧紅星說:“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有啊,知道了。”顧紅星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王金葉的臉色這才恢復了一些,她轉頭對馮凱說:“一個大男人,不要學人家嚼舌根。”

看著王金葉轉身離去的背影,馮凱依舊沒有回過神來。而顧紅星仍然在整理著物資,嘴角似乎掛著一絲微笑。

傻子都能看出來是怎麼回事,如果王金葉對顧紅星沒那意思,一個女孩為什麼要向一個毫不相干的男生來解釋她其實沒有物件呢?

馮凱放下飯盒,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心想自己是真的笨,弄巧成拙,反而成了這兩個人的情感催化劑了。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馮凱天天看著兩個人有說有笑,心如刀絞,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好在地震賑災任務很快結束了,學員們都回到了自己的學校繼續學習。而公安部民警幹校,平時不讓出門,又沒有現代的電話、手機可以聯絡,兩人再要保持聯絡就難了。為了以防萬一,凡是顧紅星要請假出校門,馮凱一定跟在後面,說是為了顧紅星的安全著想,其實就是害怕他去和王金葉約會。馮凱認為透過幾個月的冷處理,顧紅星應該會忘記這段小插曲吧。

因為賑災任務耽誤了一個半月的時間,培訓又想在春節前結束,所以學校在晚上也安排了課程,讓學員們的學習生活變得更加充實了。這期間,國家發生了一些大事,雖然馮凱知道這會對國家產生深遠的影響,但是當時的大多數人並沒有意識到它有什麼歷史意義。儘管大家每天會用一節課的時間來學習政策決定,也是學得雲裡霧裡的。

在緊張的學習氛圍中,天氣逐漸由熱轉涼,很快已是冰天雪地。因為室內有暖氣,馮凱甚至都不願意回到潮溼陰冷的南方了。可是隨著年關的接近,教員終於在二月初,結束了本次培訓。培訓班結束的那一天,學校在食堂裡給學員們狠狠地加了菜,每個人有三個菜可以吃,還提供了白酒。

畢竟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大家已經產生了深厚的戰友情誼,所以馮凱根本沒把持住,把自己給喝倒了。終於可以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開始全新的人生了,他還真的不知道,1977年的龍番,究竟會是個什麼樣子。雖然檔案裡寫著馮凱是個孤兒,回去也沒有親人,但陶亮的父母應該也在龍番,不知道在那個城市裡,自己會不會遇到年輕時的他們呢?迷迷糊糊地這樣想著,馮凱聽見把他架回宿舍的顧紅星嘟囔了一句話。

“王金葉也分配去龍番了。”

這句話就像是晴天霹靂,一下把本來醉了的馮凱給震醒了。他原來認為這幾個月的時間裡,顧紅星和王金葉已經徹底斷絕了聯絡,可沒想到目前的狀況要嚴重一百倍,這個小妮子居然分配到他們的城市了。據馮凱的瞭解,這小妮子和龍番並沒有什麼直接的聯絡,既然距離這麼遠都能分到一個城市,說明她肯定是主動填的志願。為什麼會填這樣的志願,那可想而知了。

曾幾何時,當陶亮知道平步青雲的高局長也喜歡顧雯雯的時候,他都沒有絲毫的危機感。而此刻的馮凱,卻深深感覺到了不安。

“你咋知道的?”馮凱問了一句。

“寫信。”顧紅星很簡短地回答了馮凱的疑惑。

好嘛,馮凱一直以為在這個資訊不通暢的年代,只要他們不見面,就沒什麼多大的事兒,可他恰恰忘記了防備在這個年代最常用的交流手段——寫信。

木已成舟,馮凱也改變不了什麼,他思緒萬千,琢磨著如何在回到龍番之後,再耍一些小聰明來拆散他倆。拆散他倆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在龍番找到自己未來的丈母孃——林淑真。嗯,林淑真,畢業於中國醫科大學,好像一直在龍番市人民醫院工作,會不會就是王金葉的同事呢?看來自己得冒充王金葉的朋友,先去人民醫院裡偵查一下再說。

回龍番的路上,馮凱比去瀋陽的時候要興奮得多。畢竟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可以尋找到更多的線索。他得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年代,如何才能回去和顧雯雯相聚。說不定他還可以幫助顧紅星找到真命天女,說不定也可以看看自己父母年輕時候的樣子。一切的未知都那麼有吸引力,讓他浮想聯翩。更讓他高興的是,王金葉並沒有和他們坐同班火車去龍番,估計是得先回老家處理家裡的事情吧。這讓馮凱覺得,顧紅星和王金葉之間的關係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如膠似漆,那麼他就有機可乘。

下了火車,馮凱就蒙了,眼前哪裡是什麼熟悉的城市。對他來說,簡直陌生到不能再陌生了。甚至讓他覺得,自己穿越回來的,會不會是個和自己生活的城市毫不相干的平行世界?

龍番火車站破舊不堪,磚壘的一層候車室想要學習歐式風格卻又學得絲毫不像。“龍番”兩個大字矗立在一層候車室的房頂上,被風一吹搖搖欲墜。站前廣場更是混亂不堪,各種衣衫襤褸的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可以避風的灌木之中,還有很多面色黝黑、拿著破碗和柺杖,到處行乞的乞丐。站前廣場沒有任何商店,甚至沒有路燈,人們只能藉助月光來分辨方向。其實,說是站前廣場,它既不廣,也不像個場。整個廣場大小估計只有現代的龍番高鐵站廣場的十分之一大小,廣場的路面是年久失修的水泥路面,坑坑窪窪,一不小心就會被絆個踉蹌。廣場外面就是龍番的城市道路了,也是破舊不堪的水泥地面,路上甚至看不到任何車輛。

怪不得顧紅星到了瀋陽,會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呢,原來這個年代的龍番,真的就是個有樓房的農村吧。

“我們,去哪兒?”馮凱嚥了口唾沫,問道。

“回家啊。”顧紅星說道,“我給局裡發了電報,局裡回話說讓我們休個禮拜日,後天再去報到。”

馮凱心裡想,你倒是有家,我去哪兒呢?

顧紅星很敏感,像是看透了馮凱的心思,於是說道:“我聽說你家在鎮上,很遠,家裡又沒別人,這大半年了,估計也住不了。不如你這兩天就住我家吧,禮拜一局裡肯定會給你分宿舍的。”

馮凱心中一陣暖意,他一直害怕孤獨的感覺,所以一直很黏顧雯雯。他心想,老丈人顧紅星不就是我的家人嘛,於是一點也沒客氣地同意道:“那我們怎麼去?”

“走去啊,還能怎麼去,很近的,就十里路。”顧紅星背起被褥,領頭走去。

“十里路!”馮凱知道現在的這副身軀速跑五公里輕輕鬆鬆,可是他的精神卻沒那麼輕鬆。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又要在大冷天走這麼遠,他實在是懶得動了。不過,在這個交通不發達的年代,還能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