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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的蜂鳥(出書版) 第33節

“對,就是這個塞子,塞進了瓶口,拔不出來的。”老太太說。

“瓶子裡,除了硬幣,是不是還有許多沙子?”老馬問道。

老太太點點頭,說:“對,大概半瓶沙土一樣的東西,上面有錢。”

“這是‘滾天雷’啊。”老馬說,“有一些村民為了捕捉野獸,會在瓶子裡面放上沙子和火藥,當野獸叼住了瓶子一咬,或者反覆晃動,沙子和火藥摩擦,就會炸。所以,是你把村民們打獵用的‘滾天雷’給撿回家了。”

“什麼?是我害死了我家老頭子?”老太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開始號哭起來,“我看裡面有錢啊,我不該貪小便宜啊。”

“可是,老馬,炸野獸的話,裡面放硬幣做什麼?”馮凱突然問道。

老馬愣了一下,說:“這,呃,是增加殺傷力?”

“那放鐵片、石塊就行了啊。”顧紅星說。

“這,這我沒考慮到。”老馬說。

“大媽,您是在哪裡撿到的,帶我們去看看。”馮凱說道。

老太太一邊抽泣著,一邊帶著馮凱等人從田間小路,一直走到了她自家的田地裡。這裡一片曠野,田地連著田地。老太太指著自己家的黃瓜架說:“就在這架子下面。”

“最近您地裡的菜,有被野獸拱過嗎?”馮凱問。

老太太搖了搖頭。

馮凱說:“這裡沒有山,菜地也沒有野獸入侵的痕跡。而且,徐家的菜地在一整片菜地中間,並不在邊緣。那為什麼會有人把‘滾天雷’扔到這裡來?”

“你是說?”老馬皺起了眉頭。

“‘滾天雷’既然能炸野獸,也能炸人啊。”馮凱說。

“可是,用這種手段殺人,不太保險吧?”老馬說,“他怎麼就知道被害人一定會把瓶子撿回家?”

“所以他放了錢。”馮凱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遠處的老太太,又看向老馬身邊的民警。

民警立即會意,說:“這村子我還是瞭解的,老太太沒什麼特殊的,但是貪小便宜這種事情,很正常吧。”

“可惜她在路邊撿到一分錢,卻沒有交給警察叔叔。”馮凱說。

兒歌《一分錢》是1963年創作的,此時已經流行了十幾年,孩子們都會唱。

“交給我們,我們也未必知道那是‘滾天雷’啊。”民警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所以,是老太太撿了‘滾天雷’回家,但是並沒有晃動它。”顧紅星說,“徐茂在家裡看到了瓶子,也看到了裡面的硬幣,可是他打不開軟木塞,只能左晃右晃,導致了爆炸。看來,我有事情做了。”

馮凱知道,這個年代,沒有監控、沒有DNA檢驗技術、沒有理化檢驗,即便是對爆炸物品的管控也是不健全的。這種普通的炸藥,如果有心,弄一點易如反掌,而且無據可查。想要破案,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調查矛盾關係,二是在爆炸殘留物上找到指紋。

可是,人都被炸得開膛破肚了,想要找到玻璃瓶的殘片已經希望渺茫,而軟木塞又不是獲得指紋的最好載體。經過派出所的初查,也並沒有找到任何可以用這種方式報復殺人的物件。這個案子,看起來挺難的。

“火藥燒沒了,沙子也找不到,軟木塞已經燒燬了,但是玻璃片和硬幣總不會憑空消失。”顧紅星像是在給自己鼓勁,說,“我現在就去院子裡找,等我好訊息吧。”

看著一溜煙小跑離開的顧紅星,馮凱低頭想了想,對老太太說:“大媽,去派出所吧,反正現場要封存,咱們去聊一聊吧。”

畢竟是七十多歲的老人,對生死看得似乎比較淡然一些。到了派出所,老太太就已經情緒穩定了下來,可以正常談話了。

“您確定,你們家一直沒跟誰有什麼深仇大恨嗎?二十年前的都可以。”馮凱知道,這枚炸彈是針對徐茂夫婦的,而不是特定針對徐茂或者老太太本人的。

老太太堅定地搖了搖頭。

“那,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呢?就是鄰里的糾紛矛盾?”

老太太還是搖了搖頭,說:“我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天都是下地、回家,最多趕個集。就是在集市上討價還價,也沒和人紅過臉啊。”

“那,你家老徐,就沒有什麼經常交往的人?”

老太太思忖了一下,說:“還真是不多,除了他侄子二黑,個把月就帶他去蹭個澡。”

“二黑?蹭澡?”

“是啊,老徐的侄子,徐二黑,當兵回來就在鎮糧食局看大門。”老太太說,“他能搞得到鎮子上浴室的澡票,偶爾來喊他一起去泡澡。”

馮凱頓時來了精神,說:“上一次泡澡,是什麼時候?”

“有大半個月了吧?”老太太說。

“泡完澡回來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嗎?比如老徐很生氣,或者有心事?”

“沒有。我家老徐這個人吧,嘴是漏的,有什麼事情肯定會和我說。”

“我知道這個人,找他問問看。”派出所的民警說道。

把老太太在派出所裡安頓好,馮凱和民警一起騎上了腳踏車,趕往鎮子上。在鎮糧食局的宿舍裡,他們找到了徐二黑的室友。根據他的室友反映,徐二黑昨天晚上就向局裡請了假,說是自己的叔叔病了,要去幫忙照顧,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顯然,徐二黑說了謊,他的嫌疑瞬間上升了。

馮凱在這一間簡陋的宿舍裡轉來轉去,看見一個掛在牆頭釘子上的搪瓷茶缸,於是戴上手套把它拿了下來,裝進一個紙袋子裡。這一套,都是二十一世紀現場勘查的基本操作了。

出了門,馮凱就向民警佈置著:“讓你們所裡的弟兄都辛苦點,帶上聯防隊員晚上在鎮子上和村子裡搜尋一下。看戶籍狀況,這個徐二黑雙親亡故,除了徐茂就沒有別的親人了。”

“是啊,剛才我問了一下他室友,這人虎了吧唧、神神道道的,和單位的人也不打交道。”民警說,“沒有什麼朋友。”

“所以,他肯定沒地方去。”馮凱說,“通報他的單位,只要一發現他的蹤跡,就地按倒,扭送公安機關。”

“知道了。”

見民警已經返回派出所,馮凱騎著車子回到了現場。現場已經封存,門口站著一名派出所的聯防隊員。根據聯防隊員所說,老馬坐著顧紅星的腳踏車,回局裡了。徐茂的屍體,也被生產隊派人拉走,送到一個廢棄民宅裡暫時停放了。臨走的時候,顧紅星還囑咐聯防隊員,要連夜封存現場,沒有市局的指示,不能讓任何人進入屋內。所以,聯防隊員不知道從哪裡拖來了一張涼床,橫在現場的院子裡躺著。好在這個聯防隊員膽子大,不然可不是誰都能在這個剛剛有人被開膛破肚的凶宅裡睡上一夜的。

馮凱於是又騎著車趕回了局裡。辦公室的正中央,顧紅星一手拿著鑷子夾著一枚硬幣,另一手拿著一根燒著的木柴,正在忙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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