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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兇手現形

“呵呵!……”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用帶著惡意的眼神,來回看著賈維斯·威拉,恨恨地說道,“你以為老頭子我,是個語無倫次的瘋子,嘿?……儘管有精神病,但是,在你們任何一個人,離開這個房間之前,還得先把兇手抓住。所有人都不要動。我提議大家坐得舒服一點,因為在我說明的時候,你們會聽得快活一些。”

亨利·梅利維爾爵士近視一般地眨了眨眼,他漫步走到桌子後面的大椅子上坐下來。然後,他掏出自己的黑色菸斗。

“就那樣,給女士們拉椅子吧,吉米。露易斯·卡拉維小姐需要一張。現在,女士,放鬆點。”當莫里斯·博亨上前時,他野蠻地轉過頭,一臉冰冷和憤怒,“你們其他人,閉嘴!……”

“我將要做的是……”他近乎殷勤地繼續著,“在你們把可能性縮小之後,再次把整件事拓寬。要不然,在我證明之前,讓你們自己猜一猜,房子裡的哪位來到這個房間,砸了瑪莎·泰特小姐的腦袋?……兇器是?……嗯,不,我們先不談那個。

“就兇手是如何離開的,我們目前已經聽過,兩種相當有趣的理論了,碰巧它們都是錯的。但有趣的地方在於,每種解釋當中,隱約透露的理論和事實,都是似是而非,足以令猜測者誤入歧途。”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環顧眾人,緩緩地說,“我一直坐著思考這件事……該死的,我坐著想得越久,越發現這真是一項奇蹟:竟然沒有人想到,這種顯而易見的解釋,這樣就可以避免,那兩種解釋中,詭異花巧、難以置信的部分了。

“所以,這就是我打算做的事情。我打算開一門課,叫作‘虛構常識’。除了我自己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證人,他目擊到數分鐘前,發生的某件事情,所以我並不擔心,無法給兇手定罪,而且,當我上課提問的時候,還能讓兇手侷促不安。呵呵!……”

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發出一陣冷笑,目光掃過他的聽眾。

“首先,我將簡單陳述一些,大家都知道並且承認的事實。其次,為防你們那時候,依然迷惑不解,我將陳述自己的解釋。最後,我會從另外兩種解釋中,剽竊一些關於真相的大白話,來支援自己的論點,再加上自己一些推論,把整個案子補完。

“嗯,現在讓我看一看。”他用嘴把菸斗叼成顛倒狀,又懶洋洋地伸出鈍鈍的手指,逐根檢查,“昨天晚上午夜之前的一些時間,瑪莎·泰特開始顯得焦躁不安,叫人送她去水榭。大家同意了,不是嗎?……稍過午夜的時候,她被帶到那兒,變得更不耐煩。當賈維斯·威拉先生其後過去,與她進行友善的交談時,她很快就把他趕走了。實際上,就如馬斯特斯向我報告的那樣,賈維斯·威拉說,她在水榭時,曾數次走進客廳,從前窗往外看。嘿?”

“是的!……”賈維斯·威拉乾巴巴地說,“但你不覺得,此刻重述事實,顯得有點單調乏味嗎?”

“啊哈。渾蛋,我對你的智力感到絕望!……我想起來,在一個地方約翰·博亨說,他跟卡尼費斯特的約會,是傍晚較早的時候,另一個地方他說是十點。現在我們不爭論這一點,就說在報業辦公室的約會,是在較遲的時間——也就是十點鐘吧。你們的小腦瓜子,似乎還沒有想通,即使是十點那麼遲,他最晚也會在午夜之前回到這裡!……

“我們從瑪莎·泰特的視角來看這件事,她從來沒有為任何人等待過,現在也不打算開始等待。我們從一個女人的視角,來看待這件事,這個女人的生死利害,集中在約翰·博亨從鎮裡帶回的訊息上面,所以,她不大可能會耐得住性子。如果你們承認在十一點半、在午夜時,她已經坐立不安了,那麼,你們認為在十二點半的時候,她有多麼地坐立不安呢?……然後,又過了半個小時,到一點鐘的時候,他竟然還沒有出現。她的心情會怎麼樣呢?

“不過,現在還在陳述事實,我先不岔開。我們知道,不是嗎……你可以從水榭,看到這個房間的窗戶……這個房間的黑色窗戶?”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用菸斗指點著,“啊哈。我們也知道,當賈維斯·威拉陪著瑪莎·泰特小姐的時候,她好幾次跑到水榭中,位於前面的房間裡往外看?……一點不錯。最後,我們知道到了一點鐘,當她開始因不耐煩,而暴跳如雷的時候,這個房間亮起了燈光。”

莫里斯·博亨筆直地坐在一張窄椅子上,用手杖猛戳地板。他溫和地說:“真是不同凡響。你當然知道那毫無意義?你當然知道,湯普森送夾心麵包和收拾房間的時候,會開燈等候約翰·博亨回來,而且,燈只可能是湯普森開的?”

“我當然知道!……”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同意地點頭道,“是湯普森告訴我的。但是,瑪莎·泰特怎麼可能知道呢?……這兒有個她一直在等待的男人,已經遲到一個小時了。這時候,他的房間亮起了燈。但是,在他回來之後,會不會如她所期望那樣,過來看她呢?……”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噓了一聲,輕輕搖了搖頭,“不,正好相反,兄弟們,這盞燈不斷散發著,強烈而明亮的光芒,又過了半個小時,那個女人已經徹底地,沒有法平靜下來了,卻還不得不繼續等待,因為沒有人出現!……

“現在,當我繪製瑪莎·泰特小姐腦海中的場景時,就不從樂觀面,擴大這些可能性的極限了。她知道約翰·博亨先生不會簡簡單單回家並忘掉她,因為他們共同的未來,都繫於他從倫敦帶回來的訊息上。她判定:這很可能是個壞訊息,而約翰·博亨先生沒有膽子去告訴她。但是,無論她得出什麼結論,我想你們都同意:她必須知道事實。

“然後,回到這些明顯的事實上,我們有一條讓人不甚驚訝的訊息,即一點半的時候,狗開始吠起來,同時有人看到一個神秘的女人,在草坪上飛奔。

“就如我所說,我一直坐著想來想去,突然發現,在那種情況下,那天晚上,最可能來拜訪約翰·博亨先生的人,就是瑪莎·泰特本人。問題是:你們這幫傢伙,全都患了近視眼,只會從主屋往水榭那邊看,卻不會反過來考慮。甚至當主屋裡全部有嫌疑的女士,都有不在場證明的時候,你們仍然拒絕看看另一面。我不是叫你們馬上相信——過一陣子我會給出證據——但是,那是首先在我腦海中,閃過的可能性。因為這問題夠簡單了,你們看,卻無人察覺,她到主屋來的可能性。她可以從草坪上過來,可以穿過樓梯底部的門進入房間——她當然知道門沒有上鎖,因為晚間早些時候,他們正在觀賞樓梯時,她看到凱瑟琳·博亨小姐為約翰開了鎖——她可以走到這兒來。跟約翰面對面。”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突然稍微抬高聲音問,“但是,她怎麼會知道,約翰·博亨先生不在這兒呢?”

眾人都一動不動,一聲不吭。亨利·梅利維爾爵士伸手擦了擦頭部,皺著眉頭,用呆滯的眼神,掃過這群無聲無息的人,然後,讓自己在椅子裡埋得深些。

“那夠簡單了,不是嗎?……”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大聲說,“把那些純為吊死別人,而編的垃圾理論,丟出腦子去吧,再想一想:事情最自然的流程是怎樣的。我開始看到,瑪莎·泰特瘋狂而恐懼地等待著,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毛皮大衣——換成露易斯·卡拉維小姐做同樣的事情,你們想得倒快——穿上一對橡膠套鞋,偷偷溜到這邊來聽訊息。但我對自己說:‘這兒!……她會希望吵醒一票人,也許還引起他們的好奇心嗎?……那條狗怎麼辦?’然後我發現了,不但當她去水榭的時候,而且是整個下午,那條狗都不在狗窩外面閒逛,所以,實際上,她根本不知道有一條狗。她怎麼知道?……她和一群人到那邊去——沒有狗叫。其他人回來了,賈維斯·威拉——一個陌生人,再次過去又回來,可還是沒有狗叫。她要怎麼想到:自己靜悄悄地溜去找約翰,竟會引起狗叫呢?

“於是,我看到她動身出發,走到半路,突然聽到一條巨大而危險的德國牧羊犬,狂吠著追在後面,真是嚇掉了她的三魂六魄!……孩子們,如果你們遇到這種事情會怎麼想:你們不知道,狗拴在斜坡的鐵絲網上,沒有辦法自由走動,卻只聽到吠叫聲,一直緊緊地追著你?……那個女人肯定嚇呆了,因為她不知道往哪兒走。她不知道是往回跑好呢,往前跑好呢,還是站著不動好——也許這三種行動,她都稍微嘗試了一下。如果,那跟湯普森太太所見人影的行動,不完全一致的話,我將會大吃一驚。”

亨利·梅利維爾爵士說到這裡,語氣一頓,他向湯普森太太望了一眼。

“好,她仍然在猶豫著。沒什麼事情發生,可是,她不敢跑回水榭,因為狗吠聲追著她呢。然後,她看到凱瑟林·博亨小姐,開啟了通向走廊的門,往外看一看,又回去了。她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可是,她得找個避難所。她冒險跑過草坪,走進門內,躡手躡腳地上了樓梯,那時雪下得正緊呢。”

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用手指點了點。詹姆斯·本涅特的腦海中,開始浮現出某種可怕的猜疑,可是,他強行把它壓了下去。有人微微嚇了一跳,因為就在這時候,有人的腳步聲,在樓梯下方想起。

“現在下面是誰?”賈維斯·威拉輕輕地問。

“那裡躺了一個死人!……”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冷冷地說,“首先,我不必告訴你們任何人。你們知道那是誰?……對,就是雷格——卡爾·雷格。不,所有人都別動!……你們不敢動的,因為無辜者覺得自己動了,我就會以為他們有罪。靜靜地坐著,想想今天下午,卡爾·雷格就在這裡,被兇手給掐死了。

“昨天晚上,瑪莎·泰特偷偷地爬上了樓梯——這是我的理論——就像現在,你們聽到的腳步聲一樣,不同之處在於:現在,那些是警察在等人——就像木偶劇裡的劊子手①——時候的腳步聲。她走進這個房間,發現空無一人。接下來,她不知道該想什麼好,並逐漸意識到:約翰·博亨先生壓根還沒有回來……好了,接著,她準備幹什麼呢?她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她在這裡出現過,也沒有狡詐到會對其他人施詭計,來隱瞞自己與約翰·博亨先生的關係。而如果在凌晨一點半,她正處於衣衫不整的迷人狀態,有人發現她待在約翰的房間……嘿?

“但是——這是我想強調的——她不敢回去。如果你想著一條吃人的狗,已經準備好隨時衝出來追著你,你會回去嗎?當你一分鐘之前,剛剛遭遇這條狗的攻擊,想著自己奇蹟般地逃脫了,現在還驚魂未定,你會再度踏入險境嗎?……”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環顧眾人說,“這個地方很安全,約翰總會在某個時刻回來的。於是,瑪莎·泰特採取了一項預防措施。我希望當我繼續講吓去時,你們去想一想,那會是怎麼樣的預防措施……

“當我繼續證明,她留在這裡的時候,”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突然把大手掌按在桌面上說,“你們看看那個水榭,把你們的注意力放到火焰上。有兩處火,一處在客廳,一處在臥室,都是湯普森十二點之前生起來的。每個人都同意,她昨天晚上,從來沒有使用過客廳吧,所有人都是在另一個房間接受款待的,現在我重複這一點,沒有人要爭論或者發火吧。在一個不用的房間裡,你不會讓火保持熊熊燃燒吧。承認這一點,然後,她使用的是臥室,而我們知道,她完全沒有上床睡覺。她大約在三點一刻被殺。

“所以,我們得到什麼結論呢?……我們看到兩處很小的火,燒了幾乎同樣長的時間,你們自己可以從殘餘灰燼的量來判斷——你們看,就是同樣長的時間。有人要我們相信,在十二月一個下雪的夜晚,水榭中一個字面意義上的冰室之內,一團小小的火苗,就足夠讓像瑪莎·泰特這樣嬌生慣養的溫室蘭花,舒舒服服地待上三個半小時——柴火沒有補充,跟另一個房間一樣。有人要我們相信三點一刻的時候,她正無拘無束地穿著睡衣,坐在火光前面,又暖和、又舒適地跟兇手喝著葡萄酒,但實際上,那火焰在一個小時前,就全部變成灰燼了。

“不需要絞盡腦汁,也能夠看出:這兩處的火差不多一樣,大概在同一時間熄滅,因為她根本就不在水榭裡。

“在檢查房間其他東西之前,我突然回想起,曾經聽過的另一項事實。這個證據讓你們震驚,有些笨蛋確實留意到了,卻馬上給它一個牽強附會的解釋,而真相卻遠遠沒有那麼複雜。我指的是三點過後,走廊上出現的神秘人物,此人用血弄髒了露易斯·卡拉維小姐的手。理論家提出這個問題倒挺對:‘既然水榭裡就有水,為什麼那愚蠢的兇手,還沒有洗手就長途跋涉,趕到主屋這裡來呢?’

“接著,理論家就開始異想天開了,用神秘人物其實是幻覺,這種複雜的胡話來回答,甚至還講了個更加錯綜複雜、卻完全無憑無據的故事,說有人用狩獵的鞭子攻擊泰特。然而正確的答案是:‘兇手並非從水榭回來,他就在這兒殺了瑪莎·泰特小姐。’

“這個很簡單,但卻是事實。我對自己說:‘當然,他要去浴室找水,因為馬斯特斯不是告訴過我,這房間裡沒有水,今天早上,約翰·博亨先生開槍自殺的時候,他們得拿碗出去盛水嗎?’”

一片沉默。鮮明的記憶,突然回到了詹姆斯·本涅特的腦海中。但是,莫里斯·博亨此刻坐在椅子上,身體前傾,雙肩聳起,聲音如蝙蝠般吱吱作響。

他說:“謝謝你優雅的讚美,可是,我覺得:自己開始明白,你用意何在了。你仍在指控——回到這個圈子來了,不是嗎?你指控舍弟約翰犯下了這起謀殺?”

莫里斯·博亨掙扎著站了起來,身體搖晃不止。亨利·梅利維爾爵士身體前傾。

“不!……”亨利·梅利維爾爵士低沉地說,“不是,不必如此。可是你卻激動起來了,博亨,最後你還是繞到,這個不可能狀況的真相附近了。大聲說!……以上帝的名義,快真相大白了。發生了什麼事?”

小個子男人上前一步倚,在桌旁,眼睛似乎縮得更小了。莫里斯·博亨說:“約翰帶著壞訊息回來了,他發現她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他以為自己殺了卡尼費斯特,正處於狂暴和絕望之中,毫不在乎有什麼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而當她張口怒罵他時,他完全失去理智,於是動手殺了她。”

“然後……”莫里斯·博亨繼續說,“他開始意識到,自己面臨的形勢。沒有人看到他殺了卡尼費斯特,他可以逃過那一關。但要是別人在他的房間,發現了瑪莎·泰特的屍體,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沒有機會逃過絞繩了。唯一重獲安全的機會,是等到黎明時分,把她的屍體扛到水榭,並在那裡搗鼓一堆假證據,顯示她是在那裡被殺的,最後由自己來發現她的屍體……就是那樣!就是那樣!……終究還是他殺了她!……”

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緩緩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說,孩子,你太激動了!……”他嚴厲地喝道,“在最後一部分,你有一槍正中靶心。笨蛋們,那就是對不可能狀況的解釋——有一部分是。你們開始明白了嗎?

“你們現在明白,今天早上,為什麼約翰·博亨先生的勇氣,會突然消失殆盡,然後來到這個房間,開槍自殺了嗎?是什麼拗斷了他的神經?……回想一下,就像馬斯特斯告訴我的,約翰跟你們兩、三個人一起在餐廳,他走到窗戶跟前,看到了什麼?大聲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