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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高朋滿座

張輔還記得,那一天的風很大,火借風勢,大火很快就蔓延到了其他的幾大殿,到最後被大火燒燬的,遠遠不止奉天殿一處。

當然那一天皇宮之中最後死的也不止是建文帝朱允炆一家三口,宮中的嬪妃們為了避免亂兵之辱,保全名節,抑或感念建文帝對她們的恩情,懸樑吞金,投火自盡追隨建文帝而去的也不在少數。

等到火勢漸弱,眾人才開始奮力救火,終於撲滅了大火。

張輔指揮著衛士們從奉天殿的廢墟當中挖出了兩大一小三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焦屍,正是建文帝朱允炆和馬皇后以及太子朱文奎。

然而這時候極富有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燕王朱棣偏偏在這時候帶領著眾多大小官員們固然趕來了。

他一副好像剛剛才聽說宮中大火訊息的樣子,滿面吃驚的表情。

當他看著挖出來的三具焦屍的時候,居然毫不避忌,一下子撲倒在地,手撫焦屍痛哭流涕,淚如雨下,簡直是呼天搶地,痛不欲生。

(根據《太宗實錄》卷九記載,朱棣見了焦屍之後,“上哭曰果然,若是痴耶!吾來為扶翼不為善,不意不諒而遽至此乎!”意思是你真是傻啊!我本來是為了剷除奸臣,扶助你而來,你又何苦如此呢?)

跟隨燕王而來的那些百官們見此情景,無不感動莫名,甚至於涕淚交加,都深深欽佩於燕王朱棣的重情重義。

只有侍立在一旁的張輔,看著悲痛萬分的燕王朱棣,回想起先前在奉天殿內,在紅色的火光映照下,他臉上浮現的那一股子煞氣,那有些猙獰的表情,不由得感覺到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直入骨髓,渾身打了個冷顫。

待到悲痛稍緩,朱棣站起身來,旋即下令,讓中書省撰文,昭告天下,天子建文帝朱允炆在南京城破之時,自覺羞愧,無顏面對燕王及天下臣民,加之因為奸臣的逼迫,因而在奉天殿內自焚而亡,同時殉難的還有皇后馬氏與太子朱文奎,屍體焦爛,已不可辨認。

接著他又下令將建文帝的遺骸按照天子禮儀風光大葬,京中所有臣工百姓,盡皆素縞三日,以示悼念。

到最後朱棣臉上的悲痛之色一掃而空,眼裡帶著狠毒的眼神命令軍隊緊閉九門,全城封鎖戒嚴,搜捕齊泰、黃子澄等藏匿起來的一干奸臣逆犯,一旁的內侍則開始宣讀早已擬好的逆犯名單,竟然多達五十餘人。

張輔聽了,不禁心中有些感嘆,當初立主削藩,堅決主張剿滅燕王的這些所謂忠臣義士們,在朝堂之上一個個都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講述著自己如何如何的忠君愛國,誓死要與燕王叛軍鬥爭到底。

等到了兵敗城破,燕軍殺進來的時候,他們卻一個個全都躲藏了起來不見蹤影。

只剩下了一個方孝孺,帶著一些沒見過什麼叫死的腐儒學子們,敢於站在御階之前痛罵燕王,志氣不改,勇氣可嘉。

然而到了最後,他們果然便是求仁得仁了,真不知道該可憐他們,還是該敬佩他們?

而那些被嚇破了膽子躲藏起來的曾經的朝廷柱石們,以為他們這種毫無意義的藏匿,真的能夠逃脫掉這注定的結局嗎?

張輔看著站在奉天殿廢墟前的燕王朱棣那高大的身影,心中輕輕的嘆息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在這之後的兩天之內,建文帝朱允炆已死的訊息隨著佈告傳遍天下,然而告示中最值得玩味的卻是那一句“屍體焦爛,無可辨認”。

隨之民間就傳出了關於建文帝下落的種種猜測,最為盛行的,便是其實建文帝並沒有被燒死,燒死的不過是個替身而已。

真正的建文帝在一幫子心腹忠臣的安排和掩護下,逃出了南京城,藏身在民間,等待時機,東山再起。

這個說法不脛而走,不但有很多人相信,甚至茶館飯鋪中還有人繪聲繪色的在講述建文帝如何經過九九八十一難逃脫了燕王朱棣的追殺,如何隱藏到了一說寺廟之中,招兵買馬,暗中囤積力量,講的真是比小說還要精彩。

這些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就像親眼看見的一樣煞有介事。

而真正親歷過那一天所生的一切的張輔,聽到這樣的無稽之談,自然只能一笑置之。

但是他不能說,他也不敢把那一天他看到的一切洩露哪怕半個字,因為他知道,那一天跟隨著他和燕王朱棣進入皇宮的那五十名心腹衛士,已經全部無巧不巧的染上了怪病,一命嗚呼了。

可是他沒有死,不但沒有死,燕王朱棣登基稱帝之後,反而將他封為新城侯,表面上是因為感念他父親張玉在東昌之戰中為救燕王而英勇戰死的功績。

然而每一次,當張輔回想起那一天在昏暗的奉天殿內,被火光映得通紅的朱棣的那張臉上,透出的那陰冷的目光和臉上的煞氣之時,總是情不自禁的感覺到全身冷,冷汗直冒。

不過後來的事情,著實讓張輔覺得有些奇怪,摸不著頭腦。

先是朱棣登基之後,竟然下旨讓史官抹去了建文的年號,把建文年間全部改成了沿用太祖皇帝朱元璋的洪武年號。

這無疑是否認了建文帝朱允炆皇位的合法性,拒不承認這個侄兒的皇帝身份。

這和他之前以天子禮儀厚葬建文帝的行動完全是自相矛盾,惹人猜疑。如果建文帝真的已死,你又何必如此著急於想要抹去他在歷史上留下的痕跡,這簡直就是掩耳盜鈴。

於是,建文帝未死的謠言一時甚囂塵上,都說朱棣此舉分明是為了防止建文帝以恢復帝位正統之名起兵作亂,畢竟,他的皇位可是當初太祖皇帝親自傳下來的,比起朱棣的皇位可來得要名正言順得多了。

奇怪的是,對於這個傳言,朱棣雖然表面上十分惱火,下令禁止,可是終究只是停留在表面上,沒有什麼實際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