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影劃過……
夜,像濃的化不開的墨滴,被這鮮豔繚繞的緋紅色朵朵暈開。
院外的海棠花依舊清冽,院中的墨菊香依然清新,而這股濃稠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才更令人覺得安心。
“這不是我要的東西。”
沒等老人把話說完,那藏在漆黑夜色下的刀已出鞘。
刀出鞘,沒有不見血的道理。
單衣少年看都沒看他手中的東西,轉身便走開了。
“非殺他不可麼?”裘甲少年輕輕俯下身去,伸出手撫合上了老人的眼睛。
“規矩,就是規矩。”
規矩就是規矩,如果有人不守這規矩,那就會有麻煩來找上他。
他不是一個愛找麻煩的人,卻也不怕麻煩。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本就是所有人都認同了的鐵的規矩。
而這個人,所欠下的債,又豈是區區性命能夠償還得了的?
頃刻間,四下靜寂。
兩個人都不再說什麼話,他知道,多說無益。
裘甲少年只是看著眼前的人,這個名為少主卻親如手足的人,這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人,是從什麼時候起,變成如此熟悉而陌生。
顧影,人如其名。
孤芳自賞,顧影自憐。
好像,他也是向來如此的。
顧影已經走了遠去,從腰間掏出一個雪白的帕子,輕輕地擦拭著染上血跡的刀,擦著刀上的每一處,甚至連凹槽都不能留下一點汙漬。
刀,本就是用來殺人的。
但是他的刀,可以殺人,可以見血,卻不能沾著血再回到他的刀鞘。
別人的血,髒。
就像是珍惜一位陪伴自己多年的摯友,他如此小心地擦拭著,那樣的溫柔而專注,生怕力大點弄壞了,力小點又擦不乾淨。
只有看著刀時,他的眼中才不再流露出那種像看死人一樣的神情。
來來回回擦拭了許多遍,確定真的擦乾淨了,刀上連一點血腥味都沒留下,他才將刀緩緩收回刀鞘,將帕子扔了。
裘甲少年不再多言,只是餘光瞥見了地上的那個方才老人掏出的小包裹,“那,可要將此物取回?”
“不。”
顧影扭過頭去,只黯然地說“他沒交代的事,就不要自作主張,他若想要,自會派人來取。”
對一種未曾出現過的東西保持好奇心,對人人都趨之若篤的東西表露興趣,本是人之常情,可絕大部分人,也往往會因此而送了性命,至少,會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他從不對任何沒有交代過的東西懷有好奇心,從不會想要碰它一碰。
他,只不過是一個活著無趣的人。
“那許蒙……可要去追?”
裘甲少年繼續問著,他們本就是奉命來找老人的兒子尋回一件重要的東西的,如果東西不在了,那這些人就的確該死。
如今他的兒子卻跑了,這本就是一個尚未完成的任務。
“金刀門……”顧影默唸著老人臨死前提及的地方,抬頭看了看北方的天空,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凝視著那裡,像是有些失望,卻又像是有些慶幸,“他去的那個地方,只怕不是現在的你我可以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