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的盡頭,是另一條街。
蛻了皮的瓦牆之後,站著一個落寞的身影,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從胡不得來之前,他就已經站在那裡了。
他站在那裡,已猶豫得太久,卻始終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過去。
所以他靜靜地看著,看著老酒鬼睡了又醒了,看著胡不得來了又走了,他才決定,慢慢地走上前。
漆黑的深衣,漆黑的刀鞘。
他的背上,卻又多了一個漆黑的布囊。
顧影的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他的眼中一直都只是一潭死水。
他的背上揹著的是無法殺人的赤髓,他的手中拿著的卻是殺人無數的無名。
他一步一步走得極為緩慢,彷彿他的每一步,都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落下的。
他也同樣先是略過了草垛上躺著的人,徑直地走進了那間酒館。
“喲,今兒個刮的是什麼風。”
店掌櫃一張算盤已經開始撥拉起來,看到來的人是顧影時,想著一天之內能前後見著兩個飲風閣中的人,順嘴就想寒暄出來,可剛說了一句話,他就意識到自己該閉嘴了。
顧影是什麼樣的人,這麼多年他自然是清楚。
什麼樣的人面前該去奉承,什麼樣的人面前只能閉嘴,他還是分得清的。
銀子,又是一堆銀子擺上了賬臺。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的銀子,特別的多。
多到,讓店掌櫃根本不敢伸手去接。
“老……老規矩?”
店掌櫃磕磕巴巴地問著,以往的規矩,他收銀子,給老酒鬼喝酒,可這次的銀子,多到足以喝死這個老酒鬼。
“酒,拿酒。”
顧影的聲音低啞,他的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也像是思慮了很久。
他每次來這裡,自己從不要酒。
他從來不喝酒,也已是整個渝州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而這次,卻換了規矩。
“要哪種酒?”店掌櫃生怕是自己聽錯了,又復問道。
“白乾。”
白乾,很烈的酒。
若不是一個人的酒量很好,或者是很想醉,是不會在大白天裡去點這樣一罈酒。
“那……那下酒的菜呢?”掌櫃說著,手上也不停下,已經從櫃檯底下取出了一罈上好的白乾。
“黃酒。”
一個人若是想快點醉,最好的法子就是用酒來下酒,用黃酒來下白乾。
可他是從來都不喝酒的人,世上有什麼事,能讓他如此想醉?
店掌櫃怔了一下,又忙著迎上了笑臉,將兩罈好酒恭恭敬敬地遞了上去。
顧影接過了酒,又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只冷冷地丟下了一句話,“剩下的,老規矩。”
掌櫃的撓了撓頭,又掂了掂這一包銀子,好沉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