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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沉魚

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這是南唐後主為前來幽會的小周後作的一詞,寥寥幾語中繪聲繪色,盡現女兒家的羞澀與嬌媚。

而如今,這手提金縷鞋的人,雖不是幽會,卻勝似幽會。

畢竟,小別勝新婚。

別是昨夜的別,聚是今日的聚。

如果有人說,相聚的人遲早要別離,那她一定認為,別離就是為了更好地相聚。

她叫沉魚,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中的沉魚,因為她的確有著那驚為天人的沉魚之姿。

她是長安望春樓的絕代舞姬,一曲驚鴻霓裳舞,贏得紅綃不知數。

昨日是個特別的日子,教坊十年辛苦,換得一朝登臺。

那是她成為花魁娘子的第一天,才初涉人世,就被蘇與以一斛南海明珠梳攏了去,帶回了金刀門。

金刀門裡從不用女人,這是規矩。

可他的不用,是做事上的不用,而不是辦事上的不用。

金刀門裡,從來不會少得了女人。

至少她聽過的,就已有十多個與她一樣齊名的女人,在這裡來了又去。

昨夜,她被帶去的地方是金刀門的藏寶閣。

她到現在還記得,那一整間珠光寶翠的屋子,足以讓人飄飄欲仙。

蘇與對她說,這間屋子裡所有的東西都是她的,只要她想,就可以隨意拿去。

她當然沒有拿,一件都沒有,她從來都不是那種一兩件珠寶就能隨意打的女人。

她知道,這裡任何值錢的東西加起來都比不過金刀門主的一眼青睞,但凡她拿了任何一樣東西,都會立刻失去他的傾心。

放長線,才能釣大魚,這十年來她每天都被反覆叮嚀,切莫因小而失大。

所以,她也最懂得怎樣去抓住機會,割捨去誘惑。

蘇與從不在女人那裡過夜,所以昨夜更深時,他就已回到自己的房間。

女人從不在金刀門過夜,至少在她之前,從沒聽說過會有同一個女人第二天再次出現在這座院牆裡。

所以,沉魚覺得自己是最特別的一個。

因為她昨夜被安排在廂房處,住下了。

她是第一個在金刀門睡到第二天的女人,這無疑是個美好的開端,有第二天,就會有第三天,還會有往後的日日夜夜。

待遇之所以天差地別,那一定是由於自己的不入俗豔,她這樣想著時,臉上已溢滿了得意幸福的笑。

她的確是與眾不同的,閒弄琴棋書畫,揮袖一舞傾城,一顰一笑皆風情,五陵少年爭纏頭。

從前在教坊中,她樣樣都比別人學得快,也比別人學得好,她這樣的女人,他怎麼忍心不再見呢?

既然迎頭趕上,當然要趁熱打鐵,她要比別的女人做得更周到細心,才能穩穩地留住他的心。

她手中端著的是一個托盤,盤中盛著她大清早起來精心烹製的糕點,她的手藝當然也絕不會差。

親手將早點放在他的床頭,這叫貼心,提著鞋悄悄溜進去給他個驚喜,這叫情趣。

她既做得溫柔賢惠的白月光,亦做得銷魂蝕骨的硃砂痣,忽遠忽近,才讓人慾罷不能。

只可惜,她走到門前想要輕輕推開門時,等著她的並不是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

房間裡,熟悉的聲音,昨夜一直縈繞在她耳畔的那個聲音。

又來了。

可重點是,屋子裡不只那一個聲音,還有別的男人的聲音,笑語盈盈。

若是屋子裡只有一個人,那算是一番情景,可若是有一群人,那就該另當別論了。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賣弄聰明陰差陽錯來到了這裡。

她知道,如果一個人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往往也就活不長了,她只希望,自己未穿鞋的腳走路的聲音還很輕,輕到沒被他們現。

“誰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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