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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美麗的女委託人

司徒雲康早就注意到這個穿寶藍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孩了。他第一次看見她,是在底樓的大夏律師事務所門口,她正在按門鈴,第二次,是半小時後,他到8樓的誠勝律師事務所去找熟人,湊巧看見她走進了同樓的另一家律師事務所,第三次是在一個小時後,她正從他隔壁的王漢陽律師事務所走出來,這一次,他注意到她目光渙散,神情悲切,走過他時,要不是他及時避開,她差點一頭撞到他身上。目送著她走入電梯後,他拐進了王漢陽的事務所。他跟王漢陽是校友,王漢陽比他大幾屆。

“剛剛出去的是誰啊?”他走進門時,王漢陽正在辦公室整理檔案,聽到這句話,抬頭朝他一笑,揶揄道:“Joe,你還是老樣子,一看見漂亮女人,嗅覺就特別靈。”

“這可不能怪我,事務所的女秘書都是智慧型的,在這棟樓難得能看到這樣的美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禮物,“嗵”地一聲放在朋友的桌上。

“什麼玩意兒?”王漢陽好奇地看著漂亮的包裝,問道,“酒?”

“上次你說你很想要一瓶,忘了?”

“冰酒?”

“嗯哼。德國冰酒。我朋友給我搞到幾瓶,我喝過,還算不錯,所以特意給你留了一瓶,怎麼樣?我夠意思吧?”

王漢陽端詳著那個精美的包裝盒,笑道:“好,謝謝你啦。”他把它放到了書桌下面的櫃子裡。

“喂,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呢。”司徒雲康提醒道。

“還沒忘記她呢?”

“她走的時候臉色不好,她是你的客戶?”

“你還真好奇。”王漢陽拿起一疊檔案,慢悠悠整理起來,說道,“簡單地說,她的男朋友殺了人,她想為他找個律師。”

“你拒絕了?”

“當然。你知道我一般不接刑事案,成功機率低,打起來也麻煩,而且,你知道負責這案子的警官是誰?”

“是誰?”

“杜森。”

“杜森是誰?”司徒雲康很困惑。

“整個警局系統的神探。雖然職位不高,但一般難辦的案子都會丟給他。我以前跟他合作過,我瞭解他,這個人的生活裡只有兩件事,一是吃,二是破案。那個案子正好在他負責的區裡。”王漢陽把手上的案卷翻得嘩嘩響,“這麼說吧,如果杜森認為她男朋友是兇手,那基本上,她男朋友就是兇手。”

“嚯,評價可真高。”司徒雲康有點不服氣。

“杜森是破案高手,據我所知,凡是他的案子,律師都得捏把汗。所以……”王漢陽笑起來,“儘管她是個美人,肯付的報酬又高得嚇人,我還是拒絕了她。”

“她男朋友到底犯了什麼案子?”司徒雲康問道。

“他殺了剛才那個女孩的繼父。被害人好像還是個有頭有臉的人。李繼文,你聽說過他嗎?我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我知道,寫歷史小說的,最近幾年很有名,在電視裡開過講座。他的書觀點新穎,文筆流暢,我和我哥都很喜歡。我哥那裡還有他的全集。怎麼,死的是他?”司徒覺得很詫異,看見王漢陽點頭,便道,“按理說,如果死的是名人,那報紙和電視應該有報道,怎麼有?”

“我從來不看這種書,不知道他也是名人。不過,剛剛她跟我談話的時候,我順便查了下這宗案子的簡報。知道她男朋友為什麼要殺她的繼父嗎?”

“為什麼?性騷擾?”司徒猜測道。

王漢陽笑了笑,沒說話。

“不錯,這是個很明顯的動機。”司徒雲康點頭,接著又問,“那麼,這女孩怎麼說?”

“她提不出任何有價值的證據,只是不斷重複,她男朋友沒有殺人,是個好人,溫柔善良的好人。哈!也許他只是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才表現得溫柔善良,能夠將筷子插入別人咽喉的人,怎麼都不能讓我認為,他是個善類。”

“筷子!?”司徒雲康逮到了這個詞。

“是的,筷子。”王漢陽把檔案丟在桌上,望著他道,“簡報上說,兇手是用筷子殺死被害人的。上星期一根魚刺卡到了我的喉嚨,我不舒服了一個晚上。筷子!我不敢想象那是什麼感覺!但我知道,這跟朝嘴裡開一槍不一樣,用筷子,人是不會馬上死的,Joe,想想被害人的感受。”

“我想知道,他是怎麼把筷子插進被害人嘴裡的?被害人得張開嘴,他才能幹這事吧?他是怎麼讓被害人張開嘴的?”司徒雲康道。

王漢陽看著他,停下了手裡的活。

“而且,如果他們認識,我猜他們的關係一定不怎麼樣。”司徒雲康在屋子裡轉了兩圈後,停下腳步說道,“我覺得如果沒有特別的原因,被害人是不會在女孩的男朋友面前張開嘴的,沒這必要,也不合適。所以我想,也許……這個男人在遇到被害人的時候,被害人就張著嘴,也許,那時候李繼文是睡著了,也許……他當時已經死了。”

“呵呵,Joe,你的想象力真豐富。不過我告訴你,你能想到的,杜森一定也能想到。假設這個男人是兇手,杜森一定會給出無懈可擊的證據,而假設那個男人不是兇手,那麼杜森就會還他清白,將他釋放,這官司就打不成了,反正橫豎都是你輸,這案子根本沒有打贏的可能,所以我勸你少管閒事,”說完這些話,王漢陽繼續低頭理他的檔案。

“我可沒說要管閒事,我只是隨便說說自己的看法。”司徒雲康為自己辯白。

“得了吧,我知道你剛結了兩個大案子,現在閒得發慌,正憋著找點事做呢。”王漢陽一眼看穿了他。

司徒雲康朝他微微一笑。

“可惜她已經走了。”

司徒雲康不知道這是不是命運的安排,兩個小時後,當他信步穿過淮海公園,準備去看他的另一個律師朋友時,他再次遇見了她。她看上去已經精疲力竭,黯淡的臉色和閃亮的寶藍色裙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林蔭道上有條長凳空著,她快步走了過去。坐下後,她從挎包裡掏出本紅色的筆記本和一支筆,她用那支筆在筆記本上勾勾畫畫,她是不是在把拒絕她的律師名字一一劃掉?在這兩個小時裡,她又找了幾個律師?

她神色茫然地慢慢合上了筆記本,接著,他料到會看到這個場面,她急急地從口袋裡掏出紙巾,終於哭了起來。

哦……司徒雲康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

他後來想,如果當時,他不是正巧路過,不是正巧看到她在哭,他可能真的會聽王漢陽的勸,在她身邊走過,就當沒看見她。

他走到長凳前,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她還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