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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幾位大腕兒

姜昆遇險記

因為工作上的關係,我常隨中國廣播說唱團外出,或體驗生活,或創作節目,或聽聽觀眾對自己作品的反映,幾年來跑了不少地方。

我和姜昆是創作上的夥伴,每逢外出,接待單位通常把我們安排在一個房間,便於討論節目什麼的。說實話,這對我來講並不是什麼好事,因為姜昆是名人,每到一地,必有各種認識的不認識的來探望、閒聊、合影、索字(姜昆寫得一手好字),加上電話鈴聲不斷,別說寫東西,就連正常的休息也很難保證。

比如有一次我們住在一個縣招待所,深更半夜闖進一個小夥子,姜昆本來已經躺下,這時也只好起來接待。小夥子大模大樣地和姜昆握手:“姜老師到我們縣,對我們全縣人民鼓舞很大呀!”完全是一副領導的口吻,然後他也不用人讓,就坐到床上東拉西扯,“縣委張書記,是俺嫂子的親舅!酒廠張廠長,和俺爹是拜把子兄弟!俺表大爺在北京七機部,張富貴,你們不認識?”

問他有什麼事兒吧,也沒事;請他早點回去休息吧,也不走,就那麼坐著連吹帶侃的讓你不得安寧。後來姜昆實在煩了,硬把我往第一線上推:“小張啊,這是我們一塊兒來的梁老師,你們多聊會兒,我出去辦點兒事”——說完就不知溜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一直躺在床上看書,這時便裝作剛剛從書堆中挑了一本最枯燥無味的《曲藝特徵概論》遞給了他。小夥子翻了幾頁,大概實在不得要領,又見我只顧自己埋頭看書並不搭理他,這才怏怏地告辭了。

第二天,縣委領導親切接見演員,當介紹到縣委張副書記時,姜昆小聲問我:“這就是‘俺嫂子的親舅’吧?”我點點頭,想笑又不敢笑。

三年前的一個夏天,我們到外地的一家大工廠去體驗生活,廠裡很熱情,把我們安排在廠招待所最好的房間——據說是趙紫陽前總書記來廠視察時住過的。那房間的格局是一廳兩室,廳是供會客用的,很大,可以擺下十幾張沙發;廳的一側通往首長休息室,裡面沙發彩電辦公桌一應俱全,還備有一張巨大的席夢思軟床供首長享用;另一側是工作人員休息室,裡面只有兩張小床,但也收拾得乾乾淨淨。

唐傑忠老師年紀大,佔據了首長的房間。我和姜昆住在小間裡,研究個節目什麼的也很方便。尤其是有單獨的客廳,遇到與我無關的客人我可以躲在房間裡不受干擾,這種條件在我們平時外出時是不多見的。所以當廠領導一再表示“條件有限招待不周”時,我們真心實意地把這套房間大大誇獎了一番,說您這兒哪是招待所呀,完全是五星級賓館的總統套房呀,就衝這房子我們下回還得來!

當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起來,姜昆正在穿鞋,忽然看著窗臺愣住了——一隻半尺多長的大耗子沿著窗臺徐徐走過,勝似閒庭信步。姜昆眼疾手快,“啪”的一聲,手裡的皮鞋飛了過去,砸在耗子身邊,耗子吃了一驚,“蹭”地一下從窗臺跳到地上,這時我也抄起一本硬皮書砸了過去,“雖不中亦不遠矣”,嚇得耗子“吱溜”一聲鑽進客廳。

唐老師起得早,此時正坐在客廳裡悠悠品茶,只等聚齊了我們一道去用早餐。聽到裡面一陣亂響,正要問出了什麼事,見一隻大耗子跑了出來,也嚇得一愣。他老人家到底是當過解放軍,動作敏捷,一個健步衝上去,就把自己住的那間首長屋的門關上了,然後才轉過身來,連聲喊打。這時耗子在客廳裡無處藏身,只能在沙發底下竄來竄去,竄到最後竟無影無蹤了。

吃過早飯,想想耗子還在屋裡,畢竟不大踏實。唐老師的首長間有一扇小門直通走廊,於是他乾脆由小門進出,而把通向客廳的門鎖死,省得耗子乘虛而入。我和姜昆無處可逃,只好求助於服務員小姐:您這屋可鬧耗子呀,就這條件還接待趙紫陽哪——趕緊想法子吧!小姐有點兒不高興,說我們這兒是衛生紅旗單位,從來沒見過耗子是什麼樣兒,想是你們早上起來迷迷糊糊看花眼了?我們說一人看花眼倒也罷了,難道三個人都會看花眼嗎?小姐想了想又說,這兩天檢修暖氣管道,鑿牆挖洞的,說不定是過路的野耗子鑽進屋裡來了,也只是隨便轉轉,並不打算安家落戶,你們只管放心。

我們想想有理,那耗子也確實是在窗臺發現的,想必現在已經順著原路返回了吧!

在以後的幾天裡,那耗子確實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們越發堅信了小姐的話,唐老師鎖上的門也開啟了,大家的警惕性也漸漸地鬆懈下來。後來又忙著體驗生活,創作節目,慰問演出,更把耗子的事扔到腦後了。

到了臨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姜昆下了幾盤圍棋(他跟陳祖德、聶衛平學過棋,據說已達到業餘初段水平,可讓我四子),收拾好行裝,就早早入睡了。

入夜,我在矇矓中猛然聽到一聲慘叫,條件反射般地開了燈,就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由姜昆的床上跳到我的床上,然後躍上窗臺,眨眼就不見了。再看姜昆,光腳站在地上,用手捂著一隻耳朵,齜牙咧嘴的。

“耗子,耗子咬了我的耳朵!”

他把手張開讓我看,耳朵上果然有幾個細小的牙印兒,還慢慢滲出血來。問他疼不疼,他大叫起來:“你這不氣我嗎?都流血了能不疼嗎?把我都疼醒了!不成!明兒我得跟他們找地方說理去!這叫什麼招待所,耗子都成精了!我活了三十多歲,也沒捱過耗子咬啊!這叫什麼事兒啊!”

我忍不住笑了。

姜昆見我還笑,越發惱了,嘟嘟囔囔的:“你怎麼還幸災樂禍的,一點兒階級感情都沒有?按說這耗子由窗臺過來,先經你床再到我床,應該咬你才是,我這完全是替你挨咬,你還不關心關心我——你有創可貼沒有?給我找一塊兒!”

我找了一塊創可貼給他,又“關心”地問他挨咬的經過。

姜昆說他正在做夢,夢中乾渴異常,買了瓶汽水正要喝,就覺得右耳如針扎一般,於是猛然驚醒……

“等會兒,你剛才說你喝汽水,是對嘴喝還是用吸管兒?”

“好像是用吸管兒……你問這幹嗎?”

“不是,你想這耗子半尺多長,它那嘴在咬你耳朵,它那尾巴該耷拉在哪兒啊?”

“怎麼,你說我嘬的是那……”

“可不,你不嘬它它能咬你嗎?”

“胡說,我,我能嘬那玩意兒嗎?”

姜昆知道我跟他開玩笑,不過他還是趕快跑到衛生間去狠命漱了漱口,然後跟我商量:這後半宿怎麼辦哪?誰知道那耗子還來不來呀?你還敢睡嗎?

最後我們決定索性不睡了,在客廳裡“手談”了幾盤,混到天亮。

早晨,廠裡幾位領導都來送行,見了姜昆還一個勁兒客氣:“姜老師昨天休息得怎麼樣啊?睡得好吧?”

“好,好,就別提多好啦!”姜昆此時也想開了,反正今天就走,何必得罪人家呢?誰知人家還一個勁兒熱情:

“姜老師什麼時候再來啊?這房間我們可給你留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