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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名人,事是大事

沒有『三翻』哪來『四抖』?

劃時代的1983年,中央電視臺第一屆春節聯歡晚會在六百平方米演播室向全國觀眾現場直播。

晚會是茶座式的,弄十幾張圓桌兒,沏上茶,擺點兒飲料,再擱上點兒花生、糖果什麼的,跟單位裡的聯歡會差不多。

晚會由趙忠祥主持,他當時還不到四十歲,穿一身藍色的中山裝,留著小分頭,若按今天的標準看,這身打扮可實在夠“土”的。

馬季、姜昆、王景愚、劉曉慶他們幾個幫著“串場”,也都算是主持人。

晚會的節目雖不十分精彩但也透著新鮮、熱鬧——

索寶利、牟玄甫的黃梅戲《天仙配》;

斯琴高娃、嚴順開的小品《逛廠甸》;

王景愚的啞劇《吃雞》;

袁世海的《坐塞盜馬》;

鄭緒嵐的《太陽島上》……

這在當時都是極受觀眾歡迎的。

當時最“紅”的歌星李谷一和笑星馬季、姜昆幾位,說起來簡直令人難以想象——對如今參加春節晚會的演員來說也許已經是“天方夜譚”式的神話了——在那次晚會上,馬季、趙炎、姜昆、李文華,爺兒四個竟然說了七段相聲!而李谷一呢,一個人就唱了七首歌,還不算她和姜昆一起唱的《劉三姐》!

不堪回首啊!

如今,春節晚會的時間可是越來越金貴了。

唱歌,港臺歌星受照顧有時還讓唱兩首歌,大陸歌星鐵定的就是一人一首。

而且能在春節晚會上唱這一首歌的不是“大腕兒”(即著名演員)也是極有希望的新星,一般歌星能讓你在“歌曲聯唱”中露露臉兒,冷不丁地喊上一兩嗓子就算不錯了。

跳舞,如今多半是在獨唱中給人伴舞,伴來伴去,節目演完了,有時連個正臉兒鏡頭都沒撈著。還有一種開頭結尾表現民族團結的舞蹈,十來種民族舞“濃縮”到一塊兒,每種也就幾秒鐘,如流星一閃而過。就連楊麗萍那樣著名的舞蹈家,春節晚會也把她的三種舞蹈經過技術處理壓縮為三分鐘!

相聲、小品就更難了。

“有包袱就留,沒包袱就去”,這是歷屆晚會導演常說的一句話。可是“包袱”得經過鋪墊呀,沒有“三翻”何來“四抖”?於是常聽到這樣爭論:

——“某老師,您的相聲給四分半鐘啊!”

——“導演,五分鐘不行嗎?我們這包袱它……”

——“包袱留著,把那沒用的都去嘍!”

——“是呀,包袱也得有‘抖’的工夫呀!這四分半……”

——“超一秒都不行!超一秒我就把鏡頭切換到觀眾席,給你掐嘍!”

——“那什麼……乾脆,我上臺鞠仨躬就下來得啦!”

沒法子,為了緊湊、火爆,春節晚會在四五個小時內得安排六七十個節目,每個節目可不也就三四分鐘嗎?

不堪回首啊!

如果說,1983年是春節晚會的一個良好開端,那麼,1984年就是春節晚會大獲成功的一年了,並從此奠定了春節晚會的崇高地位——成為中央電視臺每年籌備時間最長、投入精力最多、陣容最強、水平最好、規模最大、影響最廣、收視率最高、觀眾最具期望值的大型綜合性現場直播文藝晚會。

1984年晚會的許多節目至今讓觀眾記憶猶新——

馬季的《宇宙牌香菸推銷員》;

殷秀梅的《幸福在哪裡》;

郭頌的《串門》;

沈小岑的《請到天涯海角來》;

陳佩斯朱時茂的《吃麵條》;

張明敏的《我的中國心》;

奚秀蘭的《阿里山姑娘》;

李谷一的《難忘今宵》;

還有姜昆李文華的相聲,遊本昌王景愚的啞劇,譚元壽方榮翔的京戲……的確有點兒令人眼花繚亂、美不勝收的意思。

晚會播出以後,全國上下一片讚揚。這裡且引用一封觀眾來信——

“除夕之夜,我們全家三代人圍坐在電視機前,收看春節晚會的節目。父親是部隊離休幹部,他被演員精彩的表演逗出了眼淚。妹妹和我愛人被歌手們的歌聲打動了,直後悔沒用錄音機把歌曲錄下來。就連我剛出生十八天的兒子也有趣地睜著大眼睛,好像他也能聽懂什麼似的。我們全家,在這美好的時刻裡陶醉了。”

觀眾陶醉了。

那麼,舉辦春節晚會的人們呢,他們也陶醉了嗎?

在巨大的成功背後潛伏著巨大的危機。

如果說,1983年是創業,那麼,1984年以後就是守成了。

創業難,守成更難。這麼多高質量的節目把觀眾的胃口一下子就吊上去了,一上去可就再也下不來了。好比粗茶淡飯吃慣了,一旦吃到山珍海味,那滋味可就再也忘不了啦!日後莫說粗茶淡飯難以下嚥,就是普通的雞鴨魚肉吃著也不那麼順口兒了,甚至就連同樣的山珍海味吃起來也覺得不如第一次那麼好吃了,難哪!

既然中央電視臺的春節晚會剛剛辦到第二屆就攀上了自己的藝術高峰,那麼,似乎是命裡註定,從此以後,它唯一的選擇就只有居高不下了。

可是,僅僅一年,它偏偏又從頂峰跌入了深淵。

簡直太突然,太出人意料,甚至可以說是太戲劇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