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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梁歡

大哥大我十二歲,我們都是屬雞的。

童年的記憶中,大哥是模糊的。只知道有個名叫“大哥”的大人,在遙遠的平谷插隊。然後有一天,院兒裡的大人紛紛到我家來祝賀,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我聽懂了——大哥考上大學了,而且是一所被稱作“北大”的不在人間的學校,因為人們提到它時都唏噓不已,那一年是第一次恢復高考的1977年。

接著又黑又瘦的大哥回來了。媽媽給他準備了全套嶄新的行裝,從裡到外,包括毛巾和香皂。在那個還在用布票和工業券的年代,這無疑使我羨慕不已。我在一旁東摸西看,媽媽說,等你將來考上了,也給你一套。

也許因為當年巨大的物質刺激,抑或是來自大哥的榜樣的力量,十一年後的又一個夏天,我也考上了“北大”,而且和大哥一樣,同是中文系文學專業。我的老師中竟有他的同學。媽媽沒有實現諾言給我準備全新的一套,因為時間已進入1988年,我的衣服幾乎裝不下衣櫃。現在想來,那是否已預示著我的人生較大哥幸運?

我在“北大”的那幾年,大哥因與姜昆合作相聲而小有名氣。一次在課上,一位教授對從古至今文人涉藝的現象大發議論時舉例道:“咱們北大不也出了一位畢業生,好像姓梁……叫梁什麼?不務正業寫相聲——而且居然寫得挺好……臺下不禁一片嬉笑聲。”教授機警道:你們笑什麼?你們認識他?是不是你們誰的男朋友?……嘻笑聲笑成了鬨堂大笑。

課後,同學們都說你大哥了不起呀!竟能和李漁、湯顯祖一起,被教授當做反面教材提及。

真正與大哥的接觸還是從1994年我開始參與《我愛我家》的創作之後。

這之前我忙著上學、畢業、找工作;他忙著戀愛、結婚、生孩子。似乎我們在各自的生活軌道里執行,並未有最終接軌的跡象。不過那只是時間問題,同為兄妹的我們,又畢業於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系,同一個專業,這是偶然的巧合?還是命運早有安排?讓我一直追隨著他,更讓他一直引領著我,以至於在失去了他的今天,我也能比別人多一種紀念他的方式——繼續完成他未完的作品。大哥,我現在還在寫《閒人馬大姐》呢!

今天我終於明白,我比大哥幸運的正是我有一位他這樣亦師亦友的兄長。

其實在歷史的長河中,我們存在過多久甚至我們是否存在過,真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存在的那一段是否快樂,是否給別人帶來了快樂。

大哥,無疑是給別人帶來快樂的人。從《虎口遐想》到《電梯奇遇》,從《我愛我家》到《閒人馬大姐》……漸漸遠去的笑聲記載了多少快樂的昔日時光。那麼,大哥自己是快樂的嗎?有人說,創作是痛苦的,但也是快樂的,所謂“痛並快樂著”。我不知道。

不管當時怎樣,大哥,我相信,此時此刻在天堂裡的你,回望人世間的一切,回望你曾經為之製作快樂的人們,你一定是快樂的。

最後,感謝上蒼賦予我們兄妹寫作的能力,它讓大哥在有生之年得以施展才華,寫下了他短暫但與眾不同的一生;也使我可以繼續大哥的事業;更令我們以及我們的後代,在多年之後翻看這本書時,依然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也許這就是存在的意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