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五城兵馬司的一千人,玄武衛的三千人,還有黑龍臺的幾百人……近五千人的兵馬將其圍成鐵桶一塊。”
方謙邊走邊聊,斟酌措辭,小心謹慎道:
“該怎麼抄,該怎麼分這杯羹,不知道百戶你心裡有沒有個數?”
萬年縣這一塊肉切成三份,五城兵馬司要拿,玄武衛要分,還有黑龍臺的自家兄弟。
這確實是個技術活。
紀淵心裡思忖,近五千鐵騎、甲士駐守此地。
每天人吃馬嚼,所消耗的口糧都不是一筆小數目。
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
既然來都來了,哪有輕易就走的道理。
估摸著萬年縣的富戶士紳,這兩天都沒睡好覺。
個個都提心吊膽,等著放血割肉。
收斂雜念,紀淵很客氣問道:
“方指揮有何指教?”
他來此之前,裴途粗略提及過一些要點。
萬年縣主要的大戶,便是扈、曾、餘三家。
按照原本定下的計劃,自然就是讓五城兵馬司、玄武衛、黑龍臺各自去啃,能吃到多少,全憑本事。
看到紀淵這般好說話,方謙收斂笑意,腰桿挺直幾分道:
“指教談不上,只是為百戶分說情況,
免得到時候出了岔子,弄得大家臉上不好看。
比方說這扈家,做的是武行生意,開館收徒二十餘年,代代相傳。
這一任的行首,是扈老爺子的二兒子,叫扈彪,綽號‘金眼彪’,
換血兩次,武功不俗,萬年縣中最不好下嘴的硬骨頭。
曾家做屠宰生意,經營酒樓和賭坊,與扈家是姻親。
至於餘家早已經沒落,不成氣候,而且涉嫌窩藏白骨道餘孽,反而最好拿捏。”
紀淵一邊仔細傾聽,一邊掃過阡陌縱橫的成片良田,心思不由發散開來。
這幫人似乎只想著發財,一點也沒考慮過育嬰堂那三百多具屍骸背後有什麼隱情。
五六個月的嬰兒,剛長成人形,卻被泡在藥酒罈子裡,蜷縮成一團團了無生息的乾癟血肉。
無人在乎?
那位方副指揮口若懸河,繼續說道:
“……五城兵馬司來了東、西兩位正指揮,
玄武衛是高業玄大統領,人家公務繁忙,瞧不上這點好處,只留了一位扛纛大將候在這裡。
黑龍臺北衙的兄弟拿多拿少,都由紀百戶你說了算。
也就是說,咱們坐下來好好談,擬個章程,這樁事就算完了。”
紀淵好似聽進去了,輕輕地點頭。
不知不覺,走到位於縣東南的育嬰堂。
門口貼著一對楹聯:
敬吾老及人老,非孝子難能若是;
痛汝嬰如己嬰,只賢良適可擔當。
“賢在何處?良在哪裡?”
紀淵嗤笑,眸光微冷,衣角翻飛大步踏過門檻。
兩個雲鷹緹騎見到白蟒飛魚服,自不敢攔。
裡面寬闊亮堂,並無半點晦暗之氣。
“若非紀百戶,還有那位魏教頭髮現其中的貓膩,
誰又想得到這座由士紳籌辦的育嬰堂底下,卻是藏汙納垢。”
方謙跟在後頭奉承道。
“……縱橫交錯於地,或剜其目,或斷其肢,至慘酷無人理!”
想起黑龍臺遞交的卷宗所述,紀淵心頭激盪,快步來到後院。
幾個力夫正在挖掘,大大小小的坑裡皆埋藏屍骸。
乍看之下,簡直就是一處亂葬崗般的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