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下去吧,我與臨濟大師探討佛法。”
紀淵擺了擺手,讓裴途、李嚴等人自去用飯。
隨後,提著酒罈倒了一大碗,遞給殺生僧。
這一幕落到樓下招呼小旗、緹騎的周掌櫃眼中,暗自鬆了一口氣道:
“原來也是個吃肉喝酒的假和尚,弄得這麼大的排場,想必來頭不小!”
似他這等開黑店、做髒事、昧良心的大惡之人,最怕那種佛法精深的真高僧。
目光如炬,一眼就能瞧出揹負多少因果業債,根本瞞不過去。
幸好,雖然這京州官道人來人往。
但多為客商鏢局跑單幫,少有出自佛道兩家的世外高手。
“這一碗酒,敬的是大師一路隨行,遠遠跟在後頭,受盡風餐露宿之苦。”
紀淵坐定之後,深深望向風塵僕僕的殺生僧,正色說道。
旋即,用雙手端起粗瓷大碗往前一推,仰頭滿飲而盡。
“第二碗酒,敬的是大師傳法授業,屢次遮擋風雨的大恩之情!”
紀淵如今修持的一身武道,乃是以《不動山王經》為根底,《三陰戮妖刀》為殺伐。
凝聚周天道場的山、水兩方大印,其中大部分心得領會,離不開殺生僧的傾囊相授。
尤其涼國公楊洪之前意欲進京問罪,也是後者出城攔下。
可以說,沒有殺生僧的全力護道,紀淵絕不可能平步青雲,成為天京城中風頭無兩的新貴人物。
哪怕有東宮撐腰,他最多也就是保住性命,卻免不了如當年的宗平南一樣,遭受狠狠地打壓。
“這第三碗,則是於這月黑風高夜,跟大師在官道相逢,我心中不勝歡喜,正當滿飲!”
身披大紅蟒衣的年輕千戶長舒一口氣,三碗烈酒入喉下肚。
讓他麵皮有些微微發紅,一雙眼眸更是亮如大星。
磅礴氣血受到刺激,奔行於四肢百骸。
這時候,只需稍微催動氣脈,運轉內息,就能逼出那股濃郁酒氣。
但紀淵並沒有這樣做,反而沉浸於醺醺然的感覺。
放下粗瓷大碗,輕聲道:
“回顧往昔,九郎所受大師的恩惠極多,
可從未有過任何回報,深感慚愧。
先以薄酒敬之,聊表謝意。”
殺生僧那張枯瘦的麵皮抖動兩下,用柔和目光望向鷹視狼顧的紀淵,笑道:
“好徒兒,何必說得這麼生分。
依老衲看,你的心思太重,凡事思慮過多,這其實不符合佛門的心性。
天下寺廟、十方叢林,什麼頓悟漸悟,大乘小乘。
最終都要歸於一途,拿起與放下。
拿起所有是修行,放下一切是成佛。
你在極短的時日,就把《不動山王經》修持大成。
孕育心猿之相,鑄成鬥戰勝佛體。
天資悟性,自不必多言。
但於老衲看來,九郎你還是……欠缺幾分來去由我、天地不拘的灑脫。
人之心性的養成,在於出身、在於經歷、在於世情敲打、紅塵錘鍊。
你之前待在天京,猶如猛虎臥大崗,蛟龍睡淺灘。
縱然有一身的本事,可放在一座宗師輩出、天驕無數的龍潭虎穴,也難以盡情施展。
朝堂上有東宮、內閣、六部,外面有藩王、國公、世家。
權勢層層如網交織,委實壓抑胸中的一腔意氣。
這一趟去往白山黑水,雖然險關重重,卻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大鵬需展翅九天,蛟龍也要走水入江!”
紀淵若有所思,微微頷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