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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冊 第11章

宋嘉言剛到老梅庵時實在有幾分不習慣,這輩子生下來就有侍女婆子圍在身邊服侍,到如今,真的有幾分悲涼。

尤其這老梅庵不是她家使銀子進來的,而是她老爹拼著人情硬是把她塞進來的,庵裡的女尼都是服侍老梅師太的,老梅師太也沒給她一個小尼姑服侍,宋嘉言自然不會覥著臉去要人。倒不是她使不出那樣的臉皮,實在是他們老宋家還沒這麼大的臉呢。

一切都得親力親為,早上的洗臉水都是自己燒的。

其實,這老梅庵也不是沒有別的好處,起碼寬敞。

宋嘉言分到了一個小院子,雖然不比她家裡寬敞,不過別忘了這是庵堂。往日裡她隨著老太太去廟裡禮佛,捐大筆佈施,那廟裡頂多給她們收拾出兩間廂房做歇腳而已。原本宋嘉言以為,她最多隻有一個房間呢,結果庵裡的女尼卻給她安排了一個院子。

院裡正房三間,東屋兩間,雖不寬敞,住她一個小女孩兒也足夠了。而且,裡面一應的用物都是好的,只是顏色偏素。譬如,她臥室的帳幔是上好的暗花青絲錦緞,連攏掛帳幔的玉鉤都是水潤潤的青玉,更不必提小書房的文房四寶,比她在家裡用的都要好。

三間正房,一間是臥室,一間是小書房,另一間算是個小廳了。東屋裡有爐有灶有案有刀,燒個水做個飯也方便,就是……沒人服侍。

她這院裡,有小尼姑送來柴米油鹽醬醋茶,但是,想吃什麼菜,就得去庵裡的菜地裡自己拔了。

初來乍到真是不知所措,灶如何生火不嗆煙,煤爐晚上如何封嚴致使第二日不滅,甚至於大米用什麼火候蒸出來的最好吃……若是宋嘉言知曉小紀氏為她來老梅庵還嫉妒得眼中躥火,她寧可換了宋嘉語來。

若宋嘉語來,估計第二日就得跑回家了。

宋嘉言此人,嘴巴甜,臉皮也厚。第一天她自己折騰半日,連頓正經飯都沒吃上,下午她就去蹭飯了。當然,她也不白蹭,到廚下笑嘻嘻地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兒,起碼洗個菜掃個地倒個水的沒問題。她都這麼主動勞動了,廚下那些女尼也不好意思不給她碗飯吃。

一連半個月,宋嘉言才學會了怎麼用爐灶、怎麼蒸米飯,至於炒飯,這倒是難不倒她。不過,宋嘉言不大喜歡自己做飯,她這人愛熱鬧。哪怕她想去給老梅師太請安,老梅師太從不見她,她就跟著庵裡的女尼混。

這些女尼,多是以往宮中的宮人,各有辛酸。

宋嘉言一個小女孩兒,年紀不大,人也有眼力見兒,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大家小姐型別,沒多少時間,宋嘉言就跟這些女尼混熟了,起碼能說上幾句話。

首先,最讓人驚訝的就是宋嘉言的飯量,以往在家裡,有魚有肉有蛋有菜,宋嘉言都要吃兩碗飯。現在在庵裡,除了菜就是菜,連蛋都沒有,宋嘉言就得吃三碗飯才吃得飽。

當然,女人用的碗都比較小。

廚房裡掌勺的叫如玉的女尼就說了:“嘉言,你倒是不胖,不過,少食多餐比較好。”如玉畢竟是宮人出身,非但舉止禮儀最好,便是說話也是慢條斯理、柔而不膩,隨便一個都是呂嬤嬤的水準。

其實,庵裡的素齋也做得很好吃。但素的就是素的,再怎麼燒,也燒不出肉味兒來。宋嘉言對於自己的飯量也很有些不好意思,說:“我吃不飽就渾身沒勁兒。玉姨,我能出去走走嗎,在庵外頭?”

如玉道:“不要走遠,就去附近的咱們的庵田梅林中走走就成了,太遠了不安全。”

宋嘉言連忙應了,說:“玉姨,你放心吧,我就是出去看看。平日裡在家,可沒有這樣的機會出門呢。”

吃過午飯,宋嘉言一併幫著收拾了,又跟如玉說了一聲,她就出門了。

另一個女尼如蘭笑道:“肯定是出去找肉吃了。”

如菊也笑了:“這些天我看她大中午的不睡覺,用麵粉淘了麵筋粘在竹竿上粘樹上的知了下來,還裝模作樣地說是怕知了吵著咱們休息。”

如梅接瞭如菊的話:“可不是嗎,自己偷偷地把粘來的知了放在盆裡抹上鹽醃一個晚上,第二天用油煸熟了吃。弄得她院裡香得很,還當別人不知道呢。”

庵裡來了個小女孩兒,似乎多了許多樂趣,女尼們一道說著宋嘉言自作聰明的趣事,笑一笑方各做各事了。

宋嘉言這點兒小心思,在這些宮人出身的女尼面前根本不夠看,好在她也未耍過什麼心機。她就是有些嘴饞了,偷偷摸摸地弄些知了肉來吃。

宋嘉言出門就是找肉吃呢,她早想好了,身上還帶了火摺子與細鹽,腰間挎一把柴刀,沿著山路,四下踅摸。

後來,吳雙在形容他與宋嘉言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第一次遇到,在一個姑娘家的眼裡,一隻野雞比我這個絕世美男子更有魅力。”

其實,宋嘉言倒不是覺著野雞比美男更有魅力,當時,她根本沒看到邊兒上還有個男人。她踅摸大半個時辰,才踅摸到一隻在林間散步的野雞。看到野雞之後,大半個月沒正正經經吃一次肉的宋嘉言當下飛出腰間柴刀,柴刀飛過,一刀砍掉了野雞的半顆頭。而可憐的野雞,叫都未叫一聲便當場斃命。

吳雙挽起的弓箭沒能射出去,野雞已斃命在宋嘉言的柴刀下。宋嘉言顛兒顛兒地跑過去撿起野雞,撿回柴刀,正想找個地方弄個叫花雞來吃呢,回頭就見一個小子臂挽長弓,兩隻桃花眼正瞅她呢。

宋嘉言並不是沒有見識的人,自己老爹就是帝都有名的美男子,年輕時人稱宋玉郎。當然,宋老爹現在年紀有些大了,已經是美大叔了。不過,就是現在,宋嘉言的哥哥宋嘉讓,雖然沒有老爹宋榮的俊秀,但也是濃眉大眼的俊公子。還有秦崢的清俊、李睿的俊美、宋嘉諾的可愛……反正,宋嘉言自認為見過的少年不少,卻似乎都比眼前的少年少了些什麼。

有句話來形容美女,是說“荊釵布衣不掩其天香國色”,其實,叫宋嘉言說句良心話,這句話,也很適用於眼前的少年:真是粗繒大布不掩其丰神如玉。以至於宋嘉言恨不能弄道靈符來試試這小子是不是山中妖精變的。

宋嘉言打量那人兩眼,於內心深處悄悄地嫉妒了一下人家的美貌。但美貌又不能拿來當肉吃,宋嘉言拎著野雞就要走人。那人卻上前一步,擋住宋嘉言的去路,拱拱手,道:“姑娘,在下吳雙。”

宋嘉言語氣不善,問:“套什麼近乎?幹嗎,要搶我的雞嗎?”這人既不是刺客,又身帶長弓,背上還背了個竹簍,看不清裡面有什麼東西。宋嘉言想著,這小子該是來山上打獵的。不過,打獵打到老梅庵的地盤兒就不對了。宋嘉言幾乎想代老梅庵沒收了這小子的竹簍,裡面肯定是吃的。

吳雙淺淺一笑,眉目間似有盈盈光輝一般,俊美之態,難以形容:“我這裡有在山上採的山菇,姑娘身著尼衫,想來是住在庵堂的,這雞要拿回庵堂吃,不大方便吧。我與弟弟住在這附近,正是梅林的守林人。若是姑娘不嫌棄,小子手藝尚可,正好用野雞燒山菇,味道鮮美極了。我願意請姑娘用飯,如何?”

人生得好看就是沾光,宋嘉言多瞅了幾眼吳雙,抬抬下巴,立場堅定:“放心,我自己能收拾。”她自己的雞,幹嗎要為一點山菇就分給這兄弟兩個吃啊,她才捨不得呢。

吳雙依舊笑吟吟地:“姑娘就是自己收拾,如今山上也沒有乾柴。姑娘先拔雞毛,掏內臟,再尋柴火來烤雞。這山上樹木鬱鬱蔥蔥,乾柴難尋啊。”

宋嘉言說:“萬一你是柺子可怎麼辦?”

吳雙哈哈大笑道:“就是柺子也會怕姑娘的柴刀的。”

宋嘉言是個傻大膽,更兼吳雙生得秀色可餐,反正昏頭昏腦的,宋嘉言就跟著吳雙去了。見吳雙有小揹簍,宋嘉言就把野雞放在吳雙的小揹簍裡叫他揹著。

吳雙極善言辭,笑道:“姑娘想將這雞怎麼吃?”

宋嘉言道:“做成叫花雞來吃。”

“我看姑娘唇色泛幹,眉心似有一縷火氣,不如喝雞湯,我放一些藥草進去,清涼去熱的。”吳雙一看就是走慣了山路的,步子輕盈靈敏,難得宋嘉言還能跟得上他。

宋嘉言邊走邊向吳雙自報家門,介紹自己。及至吳雙回家,屋裡便出來一位與他一模一樣的少年,宋嘉言頓時呆了,既驚且嘆:“你們是雙生子啊!”

吳雙解下背上的竹簍,笑著介紹一句:“這是我弟弟,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