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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確定你不想待下來?”

“我不能。我還不夠資格接受這樣的職位。”

“那你非得在明天離開嗎?”

“是的。山腰鎮真的沒有太多的工作可做。你們都太健康了。”她露出笑靨。

蕾妮爽快地笑出了聲,但是她說話的時候仍帶著嚴肅。“如果你是因為覺得你現在待的地方讓你必須離開……或是因為你需要一個更方便工作的住處,”她遲疑著說,“我的旅館大門永遠為你而開。”

“謝謝。要是我要待上更久的時間,我會搬過來的。我不希望……辱蔑鎮長的殷勤好客。但是我真的必須離開了。”

她凝視著再次露出微笑的蕾妮。她們瞭解彼此想說什麼。

“你今晚會留下來嗎?”蕾妮問道,“你一定很累了,而且這段路還蠻遠的。”

“哦,騎著馬走這段路很愜意,”舞蛇說,“令人心情輕鬆。”

舞蛇騎著馬,穿過黑暗的市街,正返回鎮長的住所,旋風有規律的馬蹄聲響為她的夢境譜著配樂。這匹母馬前進途中,她不住地打盹。今晚的雲層高遠稀薄,瘦弱的月亮在石子路上投射出影子。

突然之間,舞蛇聽到石子路上傳來一陣靴子鞋跟尖銳的響聲。旋風劇烈地往左方閃避。舞蛇失去平衡,她拼命抓住鞍頭和馬鬃,想辦法在馬鞍上坐穩。有人猛力扯住她的襯衫,緊抓不放,想把她拉下馬。她放開一隻手,揮向那個偷襲她的人。她的拳頭擦過粗糙的衣料。她又揮了一拳,這次成功打到他。那個男人發出一陣咕噥聲,手便放開了她的衣服。她使勁坐回旋風背上,腳往馬腹部一踢,旋風便往前一躍。那個襲擊她的人仍然緊緊抓著馬鞍,他的雙腳試圖趕上馬匹的步伐,舞蛇可以聽到他靴子與地面摩擦發出的刺耳聲響。他將馬鞍往他的方向拉扯。劇烈搖晃之中,馬鞍突然回到原位,那個男人無法再抓著它。

但是還不到一瞬間,舞蛇卻突然勒緊韁繩。毒蛇袋不見了。

舞蛇將旋風掉頭,快馬狂奔追上那個正要逃跑的男人。

“站住!”舞蛇大叫。她不想騎著旋風衝向他,但他並沒有照她的話做。他也許會彎身潛入一條馬匹無法通行的狹窄巷弄,在她還沒能下馬追趕他之前,他可能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舞蛇俯身,抓住他的長袍,然後躍下馬壓住他。他們兩個在地上糾纏翻滾,那個男人翻轉過身,舞蛇承受著他的重量,身體撞上圓石子路面。他奮力想掙脫,舞蛇卻緊抓住他不放,努力地試著吸取一絲空氣。她想告訴他丟下袋子,但她還無法講話,他向她猛然一擊,她感覺額頭上一陣劇痛。舞蛇反擊,他們在街上翻滾扭打。舞蛇聽到袋子丟到石頭上的聲音,她衝上前抓住袋子,那個帶著頭罩的男人也衝了上來。狂沙在袋子裡發出陣陣兇猛的嘎嘎聲,他們互相拉扯爭奪,好像是孩子在玩遊戲。

“放手!”舞蛇大喊。天色越來越暗,舞蛇幾乎什麼都看不見。她知道她的頭沒撞傷,她並不覺得頭暈。她眯起雙眼,周圍的一切彷彿都在旋轉。“這裡頭沒有你用得著的東西!”

他將袋子扯向他,嘴中發出不顧一切的呻吟聲。舞蛇突然鬆開了手,然後又用力抓住袋子,袋子就這樣從男人手裡掙脫了。她沒想到這種明顯的把戲居然會奏效,她往後摔了一跤,臀部和手肘著地。她叫了一聲,但並不感到非常疼痛,這一跤僅會在關節處留下形狀可笑的瘀血。她還沒爬起身,那個偷襲她的人就逃到街底去了。

舞蛇趴在地上,她的手肘靠著身側,另一隻手則緊緊抓住袋子把手。爭鬥已過,那隻手反而顯得無關緊要。她擦擦她的臉,眯著眼睛,視野變得清楚。頭顱刮傷處的鮮血流進她的眼睛。她跨出腳步,卻倏地縮回腳;她右膝蓋有一處擦傷。她跛著腳,走到馬匹的位置,馬因受到驚嚇,不斷噴著鼻息,但它並沒有逃開。舞蛇拍拍它。今晚她不想再在馬背上賓士,或有任何其他愜意的想法了。她很想放出白霧和狂沙,確定它們是否安然無恙,但她知道那樣做會使這匹馬緊張,超過它忍耐的限度。舞蛇將袋子綁回馬鞍上,再次跨上馬背。

當馬廄龐大的形體突然在黑暗中顯現,舞蛇在它前方停住了馬。她感到意識模糊,頭暈目眩。雖然她沒有流出很多的血,那個偷襲者重擊的力道也不足以讓她有腦震盪的現象,但腎上腺素的效用正在消退,她覺得體力消耗殆盡。

她吸氣:“馬伕!”

幾分鐘都沒有人回應,然後她頭頂上方五米處,閣樓的門隆隆地開啟。

“他不在這裡,小姐。”梅莉莎說,“他晚上都在城堡內睡覺。我可以幫忙嗎?”

舞蛇往上瞧。梅莉莎隱身在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裡。

“我希望我沒有吵醒你……”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你全身都在流血!”

“沒有,沒有再流血了。我剛剛和人打了一架。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到山丘上去?這一路你可以坐在我身後,然後再把旋風騎下來。”

梅莉莎抓住滑輪繩子,然後雙手抓牢,降至地面。“你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小姐。”

舞蛇俯身伸出手,梅莉莎握住她的手,跨至她身後。在舞蛇熟悉的世界中,所有的小孩都工作,但這隻抓住她的手,一個十歲小孩的手,卻像任何一個雙手做工的大人一樣,粗糙受損,長滿了繭。

舞蛇雙腳夾緊旋風的腹部,這匹母馬開始爬上山路。梅莉莎的手扶著馬鞍鞍尾,難以保持平衡,也坐得非常不舒服。舞蛇手往後一伸,將這個小孩的手抓至她的腰際。就像蓋伯爾一樣,梅莉莎倏地變得僵硬,向後退縮。而舞蛇卻在想,梅莉莎等著有人願意充滿感情地碰她,是否等得比自己還要更久?

“發生了什麼事?”梅莉莎問。

“有人想要搶劫我。”

“小姐,這太可怕了。山腰鎮裡,從來沒有人會想搶奪他人的財物。”

“有人想搶奪我的財物。他想搶走我的毒蛇。”

“那個人一定是瘋子。”梅莉莎說。

似曾相識的感覺像一股寒意從舞蛇的脊椎冒上來。“喔,老天爺。”她說。她記起那個偷襲她的人身上穿著沙漠長袍,山腰鎮那種衣服並不常見。“沒錯。”

“什麼?”

“是瘋子。不,他不是瘋子。瘋子不會跟蹤我到這麼遠的地方。他在找某個東西。但他在找什麼呢?我並沒有別人覬覦的東西啊。除了醫生外,沒有人會操控這些毒蛇。”

“也許他們想要的是旋風,小姐。它是匹好馬,而且我從沒看過這麼華麗的馬鞍。”

“他破壞我的營地的時候,那時旋風還不屬於我。”

“一個喪心病狂的瘋子。”梅莉莎說,“沒有人會想搶劫醫生。”

“我真希望別人沒有一直這樣告訴我。”舞蛇說,“如果他不想搶劫我,那他想要什麼?”

梅莉莎放在舞蛇腰部的手抱得更緊了,她的手輕掠過舞蛇小刀的刀柄。

“你為什麼不殺死他?”她問,“或是狠狠地刺他一刀?”

舞蛇摸著那個骨頭製成的光滑刀柄。“我從沒想過這麼做,”她說,“我從沒有用我的小刀對付過任何人。”事實上她懷疑她是否能夠那樣做。梅莉莎沒有回答。

旋風在山路上攀爬,小石子從它的馬蹄間不斷掉落,陡峭懸崖上的石片噼啪地響著。

“松鼠很乖嗎?”舞蛇終於開口問她。

“是的,小姐。它的腳現在一點也不跛了。”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