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天歌看看時間，姑麼著趙天翼他們也快來了，她站起身，把另一束花放在趙成墓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三個躬說：“哥就快要來了，我們已經很久沒聯絡過了，見面恐怕會尷尬，所以我就先回了，有時間我會再來的，再見了，爸。”

說完，她拍拍身上的草屑泥土，正準備離開，餘光卻現側前方多了面新的墓碑，她一眼沒看清楚，又走的近了些，刀刻的字稜角分明，描上黑的油彩更顯得壓抑，遠遠看去好莊嚴，好肅穆，好……沒有生氣。

歐天歌緩緩抬起顫抖的手，撫摸著墓碑上那個她無比熟悉的名字——錢軒。

歐天歌疑惑的看看墓碑，又抬頭看看天空，再低下頭看看墓碑，依舊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歐天歌一時間忘了哭，她還以為錢軒是躲在某個地方休養，就像自己最狼狽的那段時間一樣，被趙天翼藏在家裡，慢慢恢復。

趙天翼和李睿相視一眼，朝著歐天歌的方向走過去。

那日，萬誠集團董事長辦公室裡，趙天翼下了班，正準備去濱海路給歐天歌買些蛋糕送去，出門前卻接到了李睿的電話。

他說，錢軒跳樓了。

趙天翼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半天才緩過神，問了句：“怎麼回事？”

在錢軒跳樓的前一天，她覺得手心癢癢的，仔細看看，才現是長了幾個疹子，早上查房時，醫生給她抽了血，下午李睿就被叫去了醫生辦公室，錢軒坐著無事，也默默的跟了過去。

醫生辦公室的門關的並不嚴，裡面的聲音很清楚的傳了出來。

“檢查結果不太好，你女朋友感染了梅毒，我們需要給她進行治療，叫你來是想問問，她有沒有青黴素過敏史。”

李睿其實早有準備，但準備和接受根本是兩碼事，他盡力壓制自己的煩躁，挑重要的交代。

“她青黴素不過敏，不過你們給她加藥的時候，不要讓她知道自己得了這種病，只說她最近抵抗力差，才長了疹子就好。”

“我明白，可感染的畢竟是梅毒，她早晚會知道。”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醫生有些同情的問：“她還不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了嗎？”

“嗯。”

“好吧，我會再叮囑一下科室裡的人，讓他們注意保密。”

“謝謝。”

錢軒沒力氣再繼續聽下去，她像魂魄一樣飄回了病房。

不能生育，梅毒，她看看手上的疹子，又回想起那日的噩夢般的情景。這樣骯髒的自己，如果繼續待在他身邊，他將會成為多少人閒來無事的談資？

錢軒摸著玻璃上映出的影子，自言自語道：“我是個連親生父母都不待見的人，憑什麼拖拽著一個前途大好的男人呢？”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後，李睿在走廊的盡頭連抽了兩支菸才整理好情緒，他面帶笑意，若無其事的回到病房。

門推開後，他才聽到樓下傳來好大的吵雜聲，李睿環視一圈不見錢軒人影，還以為她在衛生間，於是特意敲了敲衛生間的門說：“樓下好熱鬧啊，你快出來，陪我看看生啥事了。”

剛說完話，他就現陽臺上空蕩蕩的，似乎比早晨少了什麼東西。

“花怎麼沒了？掉下去了？今天沒風呀？”

李睿有些納悶的走到窗臺邊，朝樓下望去。

錢軒穿著藍白色條紋的病號服，此時正閉著雙眼躺在油綠綠的草坪上，向日葵的花瓣摔碎了一地，有的落在她身上，有的飄在血泊中，好一幅支離破碎的美人圖。

歐天歌扶著墓碑的手漸漸力，一股無比真實的失重感席捲全身，就好像她鬆開手，就會沉入無盡地獄一般，她周身上下每一條神經都在瘋狂跳動，終於，她哭了，不是默默流淚那種，而是小孩子那種絲毫不知收斂的號啕大哭。

錢軒死了，她最好最好的朋友竟然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死了，她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相互交換過玩具、即便長大了也可以毫不害羞的睡在一張床上的朋友，她想不出原因，好好一個人，怎麼就撂這了呢？

趙天翼和李睿踩著她的哭聲走到她身後。

趙天翼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喚了句：“再哭下去眼睛要疼的。”

趙天翼就是怕她一時無法接受，才隱瞞了錢軒的死訊，以至於追悼會那天，只有歐天歌一人缺席。

歐天歌回過頭，她的眼睛已經哭腫了，鼻尖紅的像快要出血了一般，她一頭扎進趙天翼懷裡，哭的更兇了。

趙天翼揉著她的長，安慰她說：“天歌乖，軒軒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現在這樣，別讓她走的不安心，好嗎？”

話雖這麼說，但他和李睿都知道，這一場哭，早晚都要有，好在此時他倆已經接受了錢軒的離開，可以有更多的耐心等著她走出來。

“軒軒是自殺的，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過不了自己那一關，現在好了，她倒是解脫了，就剩下我們幾個人在這難受。”

歐天歌聞聲回過頭，吃了一驚，問：“睿哥，你的聲音怎麼……怎麼變成這樣了？”

原來，在錢軒出殯後，李睿就把自己反鎖在家，電話也不接，敲門也不開，整日整日的抽菸、酗酒，最後是李茂忍無可忍，拎著把板斧將門砸開，才把人從煙霧繚繞的房間裡給弄了出來，可好好的一副嗓子算是廢了，先前幾天是連話都說不出來的，現在雖說好些了，可聲音卻像被砂紙打磨過一樣，啞的不成樣子。

李睿也抬手揉揉歐天歌的頭說：“讓你天翼哥講給你聽吧，小丫頭。”

歐天歌不肯作罷，追問道：“你現在就說，那天以後，到底生了什麼！”

趙天翼低下頭，小聲對歐天歌說：“李睿是好不容易才走出來，你別在逼他了，待會兒跟我回家，我說給你聽，行嗎？”

歐天歌雖然不情願，但也只好作罷，她憋著一肚子的話，直到回到趙家別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