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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騎快馬停在仁濟堂後院側門前,大約是院內聽見了馬蹄聲,側門“譁”一聲開啟,出來一個學徒模樣的少年,見到下馬的來人,鞠躬笑道:“三爺,你回來了。”朱子琰一點頭,將馬交由少年牽去,自己進到院內。

每日酉時醫館閉門,夜間若有急症前來就醫者皆由輪班的弟子接診,忙活一整天的名醫夫妻便可休息了。這夜晚飯過後,朱子琰來到大哥書房內,正在批註藥籍的大哥抬頭看了看他,見他一臉肅然,擱筆道:“難得見你這副表情,有什麼要事要同我商議嗎?”

朱子琰在大哥對面坐定,緩緩道:“我來,想向大哥取一樣東西。”

大哥聞言默了默,望著他道:“你可想清楚了?都放下了?”

朱子琰臉上詫異一瞬,復又平靜道:“是都想好了,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大哥。”

大哥淡淡一笑:“那日在山莊中初見那位姑娘,我便了然了幾分。那一副出眾的端莊作派自然是尋常人家小門小戶教養不出的,她又姓韓,試想京城中姓韓的高門望族能有幾家?這麼些年我一直擔心你是嘴上說,心裡卻放不下,如今你能下這個決心,我倒真能放心了。”

朱子琰低頭也釋然一笑,卻沒有作聲。

因為幼時雙親的驟然離世,他曾恨透了官場。少年時的他不是沒有想過去為父母的早逝尋一個說法,去報仇,但隨著日復一日在飛燕門內受到的薰陶,以及出師下山後這些年在江湖中見慣了生死,他感悟到了冤冤相報的痛苦,他放棄了那些極端的念頭,只是告誡自己永不要同官場糾葛。他之前之所以肯幫江允墨破案,以及攔截胡大行刺,不過是因那關乎師門清譽。

但當他遇見雲琪,得知她是韓肅的女兒,他其實曾很糾結。他想過要遠離她,可偏偏上天給他們安排了一次又一次的相遇,漸漸地,她的笑臉,她的琴聲,她樂於助人的心腸,她的教養,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深深的在他心內烙下印記,成了二十多年來路過他人生的唯一一人。

江南那日得知她遇險,他的心頓時空了一大半,一瞬間竟有些不知所措,他一心只想救她,讓她平安。就如他自己所說的,若連她都保護不了,自己還要一身功夫幹嘛。

現在這個女孩子讓他放棄了自己下過的最嚴的禁令,為了她,他願意親上韓府,向她父親去求親。

大哥起身,進到書架後的內室,不多時又出來,手中拿了一個小巧狹長的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木盒,交於他手上,嘆道:“命中註定,都是緣分,讓人不得不信哪!”

他接過木盒,手輕輕撫過盒面上的木紋,道:“多謝大哥。”



☆、陰差陽錯

兩日後,韓府。

韓大人的書房,今日上午迎來一位稀客。

韓肅望著眼前這個面若冠玉的年輕人,似乎覺得有些面熟,腦海中閃過一副面容,他不太敢確定,待他將這個年輕人呈上的木盒開啟,一支呈微有些磨損的紫毫硬筆赫然出現在他眼前時,他心中存的那個名字終於清晰。

他抬頭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個青年,問道:“朱牧良是你什麼人?”

青年俯首,恭順道:“正是在下的先父,在下朱子琰,拜見大人。”

他點點頭,道:“果然,你同你父親年輕時很像。”復又問道:“你這些年一直在何處?家中還有什麼人?”

朱子琰回道:“在下這些年常居江南,打理些生意,有些田產。家中已無親人,孑然一身罷了。”

韓肅聞言嘆息一聲,一幕幕往事又浮在眼前。

三十年前,韓肅與朱牧良同拜師於國子學,學中弟子皆為官家子弟,都算出身良好,那一眾學子中,出類拔萃者無非四五名,其中就有朱韓二人。同窗讀書,在學業上又都是佼佼者,他二人惺惺相惜,常一起談學論政。那年殿試,進入考場時韓肅驚慌發現自己的筆竟然斷了,正不知所措時卻有隻手遞支筆到他眼前,他抬頭看,正是自己的好友,鄰座的朱牧良。朱牧良向來行事細謹,此次多帶了支筆,且知道韓肅一向用慣硬紫毫筆,特意將這一支遞給他,韓肅大為感動,接過筆後順利完成了殿試。

事後,他歸還這支筆時鄭重向朱牧良道:“朱兄此番救急,韓某銘記於心,就以此筆為信物,他日若朱兄有事需韓某幫忙,韓某定不惜餘力,竭盡所能。”朱牧良卻只當做了件小事,一笑置之。

硬毫之諾,就此許下。

殿試後,不出意外的,他二人都進入官場,只是因家族關係,韓肅做了東宮輔臣,朱牧良則進了當時兆王一黨勢下的吏部。

宦海之中,擇主不同,以後的路定然漸行漸遠,儘管如此,韓肅一直在心內看重朱牧良,一直沒忘卻硬毫之諾。那年兆王徇私貪汙案發,韓肅作為東宮黨人,自然是幕後推手之一,誰料想兆王找了一名死士頂罪,卻正是朱牧良。韓肅心知朱牧良只是替兆王頂罪的,一再勸他供出幕後的兆王,但無奈他卻忠心之至,死死咬定硬將罪名攬在自己身上。

韓肅本著救他之心正急切想辦法時,卻傳來他在獄中自裁的訊息。而後是他的妻子也一同殉情離世,一時間家破人亡,甚至連他的幼子也不知去向。

一晃眼就近二十年,如今想來,恍如隔世。

他拿起這支硬毫,問道:“看你如今的形態,應該是自有一番作為,老夫也能放一放心了。你此次前來,可是有什麼事需要我相助?”

朱子琰鄭重道:“確有一事向大人相求。”

韓肅道:“且說來。”

朱子琰依舊保持鄭重姿態:“在下想向大人求一門親事。”

韓肅怔住,緊斂眉頭,半晌,緩緩開口道:“你與我的次女年紀般配,我與你父親又有過承諾,本來不該推辭……可你來晚了些。”

朱子琰猛然抬頭。

韓肅嘆息道:“今日早朝時,皇上已將我的次女雲琪賜婚於齊王世子周恆,怕是沒多會兒聖旨就要到了。”

雲琪正在房中看一本醫書,這書還是上月在山莊時向朱子琰借的,儘管醫書一向枯燥乏味,令常人難讀下去,這本卻是個例外,裡頭多記著些奇特病症及傳奇藥方,讀起來挺有意思,她閒暇時便時常拿來看看,打發下時間。忽就聽見外頭人聲喧譁起來,正欲著桂兒去看,母親身邊的一位嬤嬤喜滋滋的進了門來,給雲琪施禮後便開口:“老身給小姐道喜了。”

雲琪摸不著頭腦,桂兒在一旁急忙問道:“嬤嬤,這平白無故的,你給小姐道的什麼喜啊?”

嬤嬤繼續喜滋滋的道:“剛才宮裡來了道聖旨,皇上親自給咱們二小姐賜婚了,這姑爺正是那位鼎鼎大名一表人才的齊王世子,那可是京城裡多少姑娘的夢中良人,咱們二小姐真是好福氣呢!眼看就要成世子妃了,將來還會是王妃,這麼天大的喜事,我還不趕緊來給小姐道喜?這不,老爺夫人正在前院等著小姐呢,就請小姐過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