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岳衣冠冢的深处,弥漫着化不开的血腥气。
刘醒非握着黄金长枪的手心沁出冷汗,枪杆上的龙纹在昏暗中泛着冷光,映着满地残缺的尸骸——这里果然如那个红衣绿裙的小女孩所说,是个永无宁日的乱世。
月儿的赤足踩在血泊里,裙角的翠绿却纤尘不染。
她蹦跳着掠过一具被劈开的骷髅,忽然回头朝刘醒非笑:“我说过的,这里天天都在打架呀。”
刘醒非没有接话。
他刚劈开三个扑来的乱兵,那些穿着破烂皮甲的身影倒下时,竟化作了锈迹斑斑的铁甲,头盔里空无一物,只有一缕黑气袅袅消散。
这已是他进入这片“里世界”后遇到的第三十七波袭击,从乡村的茅屋到城镇的残垣,只要有活物的影子晃动,必然会化作凶神恶煞的兵匪,且无一例外,都朝着他扑来。
“他们好像看不见你呢。”
刘醒非有意无意的说。
月儿蹲在路边,用手指戳着一具刚消散的强盗尸骸留下的弯刀,那弯刀在她触碰时突然碎裂,成了一堆黑灰。
“我不知道呀?”
她说话时,一脸诡异的天真。
刘醒非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挥枪挑飞一个从房梁上跃下的蒙面匪,对方坠地时化作了一张腐朽的弓。
这些“敌人”的攻击毫无章法,却带着不死不休的执念,仿佛他身上有某种让它们疯狂的印记。
而月儿,这个穿着鲜艳衣裳的小女孩,就像个透明的影子,任凭杀戮在身边上演,始终安然无恙。
穿过一片被焚毁的村落时,腐臭的气息几乎让人窒息。
焦黑的屋梁下,十几具尸骸叠成小山,有老人也有孩童,看模样是被乱兵屠戮的村民。
但当刘醒非靠近时,那些“尸骸”突然抽搐着站起,皮肤化作灰败的甲片,眼睛里燃烧着幽绿的火焰,举着断裂的刀剑朝他涌来。
黄金长枪嗡鸣着划破空气,枪尖点过之处,甲片碎裂如齑粉。
刘醒非的动作越来越快,心里的猜测却越来越清晰:这些战乱、杀戮、尸骸,或许都不是真的。
“是那件魔兵……”
他低声自语,想起了关山岳生平最负盛名的那件兵器。
传说那兵器饮血无数,早已通灵,甚至能影响持有者的心智。
关山岳镇守边疆数十年,杀过的敌人、守过的城池、失去的袍泽,这些强烈的情感若被魔兵吸收,再加上它自身的孤寂——一件有了智慧的魔兵,在漫长岁月里滋生出的寂寞,或许真能演化出这样一场荒诞的“游戏”。
月儿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正仰头看着天空中盘旋的乌鸦。
那些乌鸦俯冲下来时,竟化作了披甲的骑兵,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出空洞的回响。
“它们又来了。”
月儿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刘醒非横枪而立,看着那些骑兵举着长矛冲来,枪尖的寒光在幻境里显得格外真实。
他忽然明白了:这场乱世是魔兵的执念,而他,或许是闯入这场游戏的“变量”,是魔兵用来排遣孤寂的对手。
黄金长枪再次扬起,枪影如金虹贯日。
当最后一个骑兵化作断矛落地时,刘醒非看向月儿,现她正用手指绕着自己的红衣带子,眼神里有种不属于孩童的幽深。
“前面还有好多人在打架呢。”
她指着城镇尽头的关隘,那里隐约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我们去看看吗?”
刘醒非握紧了枪杆。无论这是魔兵的游戏,还是关山岳的遗梦,他都得走下去。
至少此刻,他是这片绝望幻境里,唯一能挥出利刃的人。
而那些只攻击他的“敌人”,或许正是破解这场迷局的关键。
浓雾像化不开的墨,把关山岳衣冠冢的里世界搅得一片混沌。
刘醒非站在岔路口,黄金长枪拄在地上,枪尖没入半寸厚的积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