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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頁

“不敢,奴婢告退。”

目送那身影遠去了,江月臉上的笑容才一點點垮了下來。

侯夫人的病,怕不是個巧合,京裡必當是出了什麼不能告知自己的大事,她卻一早知道了,因此以病為藉口,避著不見自己。這會兒祁璟派了人來盯著自己,也叫侯夫人領會了祁璟想封鎖訊息的意思。與其冒著走漏風聲的危險,和自己同處此間,倒不如先回鄴京,等變了風向,再來成全面子功夫也不遲。

殊不知,她若不走,自己還沒法坐實這個猜想。侯夫人這樣一離開,徹底將江月心中的揣測全部印了真。

“羅氏呢?”江月輕聲一喚,羅氏上前一步,溫聲稱了是。“你離開侯府的時候,可曾聽到京裡有過什麼傳言?”

羅氏一愣,“姑娘說的是哪方面的?”

江月撫著袖口的紋緞,略作思忖,徐徐道:“有關我的,或者是老虎的,再或者是將軍的……”

“這個……還真的沒有。”羅氏仔細思量了一陣,方敢開口作答,“雖然民間市井都在傳著將軍的豐功偉績,可那都是些說書人的段子,五花八門,也不值當一提。”

唔……江月忽地一笑,那大概,真的是祁璟在做什麼了。難怪他會打發羅氏過來,不痛不癢地說一些小老虎的事,哪裡真能解了她做母親的思念。說到底,還是防著羅氏與她相熟,知道什麼,遞了訊息進來罷了。

將軍,咱們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

江月輾轉反側,失眠了整整一夜,卻始終難以說服自己,一樣地算計祁璟……過往的事情像是電影,在她眼前一幕幕翻過。她好像其實並不記得他有什麼不好,反倒是祁璟對她潤物無聲的照顧,重新浮上心頭。

她總是忘不了,那個焦灼夏日的午後,祁璟的手摩挲在她臉上,略有幾分粗糙的指肚卻帶來極度溫柔的撫慰,她忐忑地問他自己做的菜好不好吃,對方沉默之後,卻是篤定。“好吃。”

那個時候,她為他做一點點的小事都是滿心歡喜,哪怕祁璟不肯把他的心意說出來,哪怕她自己都懷疑,這一腔熱血,究竟是不是一番可笑的單相思。

即便是又怎樣呢,就算他後來沒有給她那樣堅實的擁抱,就算他不曾在毓關上說出那番話來……為心愛的人,洗手作羹湯,也是讓江月歡喜又滿足的事。

若是事情沒有像後來一樣發展,若是他把自己推了出去,推給方守成,也許今時今日,他們便都不必應對這樣的為難。

她會成為他一生都捨不得忘記的遺憾,而他……

江月只落下了一滴淚,順著臉頰滑下,便消失在枕褥間了。

不論當時還是現在,江月依然確信,他是她沒法割捨的眷戀。即便他對她已無信任,即便他不肯再事事與她商量,即便他今日像防著敵手一樣……將她軟禁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裡。她依然眷戀他。

從沒變過。

因為依然眷戀著,所以這一切的欺瞞和隔閡才會份外傷人。也因為知道被傷到的滋味,所以才不敢將這樣處心積慮的算計,用在他的身上。

哪怕他還有僅剩的一點……愛,他都會猜到,自己被他放在這個孤島上,有多難過。

但也許,眼下當斷則斷,反而會比日後的同床異夢,要來得輕鬆多了。

他不必再被那些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奢求所威脅,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再覓佳婦,也非難事……江月低低地喟嘆一聲,在晨光熹微之時,終是說服自己,早日放手。

趁這份感情依然美好……趁他們彼此都不會給對方留下傷疤。

江月坐在銅鏡前,忍不住自嘲一笑,祁璟接下來的人生,只會更加煊赫繁華,可她卻無緣再陪他了。

那時候祁璟問她,願不願意陪他打完那場仗。如今戰事結束,她果然也只能陪到這裡了。

冥冥之中,原來一切都有了定數。

·

江月不想傷了兩人情面,與是也不繞彎子,說通了自己,第二日便隨便尋了個守衛,交代道:“你去和你們將軍傳個話兒,就說鄴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請他得空來見我一趟,我有重要的話同他講。”

守衛儼然一愣,客客氣氣道:“姑娘,屬下奉旨保護姑娘,不敢擅離職守。”

江月眼神從他面兒上滑過,那還是個極年輕的小夥子,清亮的眼裡寫滿了逃避。江月淡淡地笑了,“你怕將軍責備,就把我的話告訴陸閱山或者薛徽,讓他們替你去說。他們得將軍信任,輕易不會被遷怒,你只管放心請託就是……總之,我要我的話儘快傳到將軍耳中。”

和祁璟都想一刀兩斷,況且是他手下的兵士。江月也不再刻意與他們修好,平聲靜氣兒地吩咐完了,轉身便回了房裡。

她氣色變得不好,心事也寫在臉上,孟氏和羅氏極快地察覺了江月的不悅,兩人都跟著惴惴。她們一貫跟在江月身邊,自然清楚將軍待她的情分。羅氏更膽大一些,率先問道:“可是出什麼事了?奴婢瞧著姑娘這幾日魂不守舍的,身子哪裡不舒服麼?”

江月不願引得旁人平白擔憂,擠出個笑臉,寬解著她與一樣擔憂的孟氏,“我沒什麼,只是有點事想和將軍商量……這幾日沒法子出去,唯有託人遞話了。”

羅氏舒了口氣,“姑娘別憂心外間的事情,奴婢走時,瞧著伯爺精神氣兒十足,朝廷上的正經事也都辦得順風順水,再沒有半點為難了。聽說伯府寬敞大氣,半點都不輸給永樂侯府,姑娘日後嫁進去,只管享福就夠了。”

江月有些悵然,他沒有自己,也照樣處處過得都好。如今的祁璟,已不是當初為安如郡主一個“軍籍”兩字就輕巧戳傷的男人,也不是在床笫間笨拙小心的毛頭小夥子……他懂得在朝堂上週旋,懂得取悅女人,也漸漸擁有更多的本錢和更高的地位。

一個偽“書香世家”的她,大抵當真沒法再收攏他的心了。

見江月眉央間有了愁思,羅氏頗有幾分不解,她也是為人母,猜忖著一切可能讓江月不豫的事情,半晌,又是道:“姑娘可是再為小公子擔憂?侯府條件好,小公子被照料得再沒有半點不適,再加上老夫人極喜歡大孫子,恨不得比奴婢照顧得還上心呢……”

言至此,免不得想起什麼似的一頓,“老夫人不像是難相處的人,可惜伯爺不許奴婢輕易在外頭提起姑娘來,不然奴婢還想替您說幾句話呢。雖然自古婆媳間事端多,但依奴婢淺見,老夫人是個心胸開闊的,以後絕不會為難姑娘,更不會在這些小節上責備您,姑娘安心就是。”

她這樣自顧自地說了好一陣子,孟氏見江月根本心不在焉,忙伸手拽了下她袖口,截下了話頭,“姑娘若是累就歇一陣子,奴婢們去外頭守著。”

江月這才有所回應,“你們也歇著,不必時時都守著我,若有事,我再叫你們……啊,對了,羅氏方才說什麼來著?伯爺不許你在旁人跟前兒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