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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徽也罕有地跟著笑了笑,“你別管我了,將軍那邊,沒人不行。”

“不打緊,他們兩口子的事情,咱們插手也沒用,我親自送你過去吧,過幾天咱們家眷都跟著入京了,弟妹來了,你的心思大概就能回過來了。”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薛徽,不是我說你,你這回太叫將軍寒心了。”

對方沒答話,不知是不想,還是暈了。

·

祁璟這一路策馬疾行,江月橫臥在馬背上,顛得七葷八素,連哭都顧不上了。

大抵是猜測到江月會不舒服,奔出一段路,祁璟便勒馬停下,抱起江月,讓她跨騎在馬背上,重新賓士起來。江月又氣又惱,一低身子,狠狠咬在祁璟勒著韁繩的手。祁璟生生受住,連聲痛都不呼,直到江月牙都麻了,他竟也一聲沒吭,只顧著催馬速行。

猶嫌江月不夠狠似的,察覺她想鬆口,祁璟反而激道:“你繼續咬吧,能叫你撒了氣,殺了我也成!”

江月聞言果不猶豫,從他腰側拔出劍來,抵在祁璟頸上,“你就非叫我殺了你才肯放手?”

“殺了也不放!”祁璟緊夾馬腹,催得馬速愈發快了。寶劍沉重,馬兒顛得厲害,江月一不留神便沒攥住,噹啷一聲,劍墜在了地上。

祁璟半分留戀之情都沒有,高喊了一聲“駕”,像是想證明自己的決心一樣。

江月這才放棄與他胡鬧,老老實實騎在馬上,一言不發。

薛徽徹夜趕過的路,卻因祁璟直穿城池,不過個把時辰便從冀州回到了京郊邊上。江月露出幾分焦躁,恨聲問道:“你又要關起我來?我早說過的話,你既娶了郡主,就別想我再跟著你!”

祁璟手臂束緊,鉗制住江月不安的扭動。見江月從一開始理智冷靜、條分縷析地與他談判,到現在這樣手足無措地斥罵,他的心,終於有些回到正常的位置。

這樣才是他的江月,在意他,會為他改變情緒,會惱、會罵……即便想離開他,也帶著女人天生的嬌嗔一樣,像是撒嬌,像是與他鬧彆扭,而不是真正權衡考量過,無論他如何道歉改變,都不會回心轉意的狠決。

他聽她說,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她用這樣絕情的字眼,把他所有的防備擊得粉碎。

他其實早料到的,最開始瞞著她,便正是因為猜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於是他愈怕,愈不敢告訴她,愈要選擇最鋌而走險卻是快刀斬亂麻的辦法……他明明知道的,可他還是犯了這樣的錯誤!

歸根結底,是因他以為她不過是說說而已,便是真的出走,他也有萬千辦法將她留下。

可是當她真的站在他面前,從容地告訴他,她可以放棄老虎,放棄他,甚至放棄現在和未來他所能提供的一切生活,放棄回憶,放棄同甘共苦的那段日子,然後只用一句話便叫他再無回寰的餘地。

她說,你不用解釋了。

她認定了她自己,便永遠不會也不必在意他了。

原來,他真的錯了。

☆、

江月心裡惶急,掙扎的動作愈發大了起來。幾個扭動之下,她餘光卻瞥見祁璟嘴角漸漸還露出幾分笑意。江月跟著一怔,停下了動作。

祁璟察覺江月變化,不由得低首去望,兩人都是猝不及防時對上彼此的目光,默契地避了開來。

“江月……”

“祁璟……”

交疊的聲音在曠野上份外清晰,兩人貼得近,一句話出口,便是心口共振,緊接著,連心跳都合為一拍。江月迅速地扭回頭去,卻聽祁璟貼著她耳邊輕聲問:“江月,你想說什麼?”

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語氣,連眼神都沒有移開過她的臉。

江月的目光向另外一邊渡去,她能感覺祁璟在放慢馬速,不僅顛簸小了,連往後倒退的林木都變得疏了。可是,要說什麼呢?

祁璟好脾氣地包容著她的沉默,直至江月的唇縫中終於漏出一絲“嗯”的發音,“祁璟,你還是讓我走吧……你習慣了隱瞞,時間久了,我大概也會習慣誤會,與其等我們情分淡了,就算分開也會相看兩厭。你早早地放我走,咱們彼此都還記著彼此,難道不好麼?”

“不好!”祁璟生硬地打斷,“誰告訴你我們情分會淡?”

江月帶著幾分自嘲地笑了出聲,根本不願與祁璟多在這個問題上計較,“現在不就淡了?我討厭你了,不喜歡你了,連你這樣抱著我,我都會不舒服……祁璟,你就沒想過,你什麼事情都不肯告訴我,根本就是因為……你也沒有那麼喜歡我?”

祁璟聞言,臉色一變,猝然勒住了韁繩。伴著一聲長鳴,烏雲踏雪的前蹄高高地昂了起來。馬背上的兩人都是意料之外地身子一晃,祁璟眼明手快地摟住江月的腰,在被馬兒甩下去的前一刻,抱著江月自己跳了下去。

兩人同時落在地上,祁璟身形立時便穩住了,然而他懷裡的江月卻是不受控制地向前撲了兩步,踉蹌著跪了下去。他伸手去扶時,聽到女孩兒咬著唇悶哼了一聲,把呼痛壓在了唇齒間。這樣的忍耐,讓江月唇瓣兒上泛了血珠。而她也至是用手背一蹭,不曾表現出半分異樣。

祁璟跟著心疼,忙蹲在了她面前,想去撩她褲腳,看看是不是扭到了腳腕。然而江月只是往後一縮,堪堪避開了祁璟的手。

這就是她的堅決。

在下定決心離開以後,便不給他半分轉圜的餘地。

“江月……我怎麼會不喜歡你?我們一直在一起,我對你……難道還不夠好?”祁璟的手就這麼僵在半空,隔了許久才頹唐地收回來。

他索性盤腿在江月面前坐下,黑亮的目光定定地停在江月臉上,甚至有江月從沒見過的專注。在他的注視下,江月幾乎難以剋制自己的心意,彷彿她的身體都記住了他是誰,這一刻,呼嘯著想朝他依偎過去。腳腕的痠痛刺激著她的神經,她以為這樣會讓自己清醒,可她的大腦反映過來的似乎唯有渴望一個依靠。

她實在是太習慣依賴著他了,也早就甘心在他的庇護下不聞不問。

江月自己和自己拔河,不過片刻眼淚便在眼眶裡打了轉,她極力忍著不哭,可是祁璟卻沒有錯過她的異樣。

然後溫熱的指腹貼在了她的下眼眶,“哭吧,江月,是我委屈你了……你哭一哭,我心裡倒能更好受些。你還肯怨我,於我而言,都是幸福。”

祁璟把聲音放得輕,然而沒有被揮開的手,立刻得寸進尺地伸向她的後背,將人整個攬入懷裡。“江月,我從來沒想到,有一天……你會覺得我不喜歡你了,我知道是我的錯,我來改,好不好?你說我哪裡做得不對,什麼地方讓你動搖了,你都告訴我,我以後絕不再犯……只要……”

他忽然頓住,江月沒有看見祁璟的表情,卻聽到他聲音裡有幾不可察的哽塞,“只要,你還肯給我一個以後。”

她怎麼會聽不出他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