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时开始呢?
或许是他答应留她于人间徘徊,送她去北殿圆她所求,或是他将小芙带回照料,与禾山极其相似的过往,与在日常相处中那抹不牵杂任何感情的温和。
是了,人人都怕他,敬他,可他霜雪筑起的盔甲下,也跳动着一颗和旁人同样温热的心脏。
“你就当我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尽我所能,偿还于他。”
两行晶莹的泪水从穗岁眼中滚落,她忽然觉得无法面对一切,就把头埋进黎岄冰凉又干燥的手中。
她原先不是一个爱哭的人,眼泪可以作她虚假伪装的一部分,却不能是情绪的出口。
在人界、孽海中受了那么多非议和折辱,她都不曾这样轻易展示过自己的脆弱。
为数不多的几次,也都与那人有关。
相比起来,她在神族的日子过得比从前好多了。
有可以说话的朋友,能肆意开从前不敢脱口而出的玩笑,不愁吃穿,旁人的指责她可以堂而皇之地无视,不用想着怎么竭尽全力讨好别人才能讨得半点活下去的机会……
可她却在这样的环境下哭得悲恸。
仔细想想,她在神界拥有的这一切,似乎也都和黎岄脱不了干系。
她要怎么办啊。
穗岁反复地问着自己,哭到昏昏默默,就在黎岄的掌中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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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岄醒来的时候并不如往日那样很快恢复清明神识,他的视线在昏暗的屋内漂泊一圈,才逐渐焦在一点,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他本想起身,略一动作便意识到元神上的异感仍未消除。与此同时手也被人禁锢住了,他低下头,就见到了侧着脸贴在自己手心中的穗岁。
黎岄有一瞬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见穗岁睡得很香,没有觉察到他已经醒来,便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后,才动作不算和缓地把手从她脸下抽出。
这一下穗岁才被惊醒,匆忙抬头去看,脸上的惊喜好不掩饰:“殿下醒了?我这就给姜大人传信。”
“不必了,我没事。”黎岄说着,眼神却未从穗岁脸上挪开。
也不知道她枕着自己的手睡了多久,右脸上一片红色,眼睛还有些肿,像是又哭过的样子。
“怎么没事呢?您都吐血了,还昏睡了一整日。”
“以后不会了。”黎岄起身,居高临下地对穗岁道,“还有,从今日起,若没我允许,不得进我房间。”
穗岁脸上的红痕还未褪去,其余部分便“唰”得变为雪色。她没弄明白自己又是哪里做得不好,还是单单一句“心悦”竟然会引得他如此不喜,便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黎岄又开口道:“叛神现身于人界,待追寻到他的踪迹,我可能会离开神界前往调查。你近日便自行修习术法,其它的事,等我回神界再议。”
他还要和她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