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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人是男主白月光 第6節

方才傅瑜還需要藉著慘白的月光才能將府裡的處境瞧個清楚,此時卻是嫌百十來號身著青黑短裝的府丁手中持著的火苗飄忽的火把太過刺眼奪目了。他微微眨了眨眼睛,以適應光線突然變亮的刺激感,他坐在高高的院牆之上,俯首看著院內站的整整齊齊猶如軍隊一般的百十來個府丁,心中無端的升起一股豪邁之感來。

傅瑜的目光掠過這數十個精兵模樣的府丁,定定地落在一個身著月白薄衫的男子身上。那男子看起來約莫三十五六歲,眉目和傅瑜有五分像,他一頭烏髮懶散的披在肩後,沉沉的黑眸定定地看著傅瑜,眸中似乎含著一抹笑意,整個人顯得很是溫文爾雅。

傅瑾又笑道:“還不下來?大晚上的蹲在牆頭像什麼樣子。”傅瑾的聲線沉穩而有磁性,帶著些嘶啞的味道。

傅瑜卻沒有說話,他將一雙眼睛瞪大,定定地看著牆角下方的一片空著的草地上,大聲道:“大哥你告訴我,莫不是阿爺在這裡挖了一個坑?不然他今天怎麼沒有過來抓我。”

傅瑾一愣,隨即臉上浮上來一抹笑意,襯的淹沒在一片火把中的如白玉一般的臉愈發的俊美多姿,他淡笑著搖頭,卻沒有多說什麼,反倒是周圍點著火把趕來抓賊的一干府丁們突地哈哈大笑起來。

傅瑜臉色一紅,想起自己上次便在前院的圍牆處栽進了一個新挖好的大坑裡,此時無論如何也不敢隨意跳下來了,就在這時,府丁們的笑聲漸漸地停歇了,他看見手持火把的一干府丁恭敬地讓開一條路來,他伸長了脖頸望去,正見那裡走來一個身著玄衣寬袍的老者。

那老人看起來已至花甲之年,緊緊束在冠中的兩鬢的發顯得有些斑白,一把已到胸.前的銀色鬍子長長的耷拉著,他臉上的輪廓並不粗獷,長得有些秀氣儒雅,傅瑜與他有七分相似,只是這老者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瘦削,但流轉著亮光的眼眸和紅潤的臉色卻讓他的精氣神十分的足。

他一身合身的繡著暗紋的玄色寬袍,走起路來長袍擺動,腰間墜著的同色流蘇緩緩拂動,顯得整個人都愈發仙風道骨了。

這樣一個人,倒不像是個征戰四十年的老將軍,更像是觀裡修行的老道士或是書院裡講學的老學究了,只是當他那一雙並不渾濁的老眼射向傅瑜時,那種自己被一隻盤旋在高空的老鷹狠狠地盯住了的獵物的感覺自心底油然而生時,才讓人意識到,這是一個值得尊重和敬佩的老將。

第11章 墜湖

這看起來已是花甲之年的老者自然就是現任安國公、大魏唯二的天策上將軍傅驍。

夜間涼風拂過,府丁們手中持著的火把火苗閃爍,傅驍臉上面無表情,他只是淡淡的看著傅瑜,一雙黑漆漆的眸子裡辨不出什麼感情.色彩,但便是這簡單的一眼,便讓傅瑜感覺有如直墜冰窟,渾身涼颼颼的。

便是夜間寒涼的風,也沒有傅驍望過來的那一眼讓傅瑜更覺膽顫心驚。

傅驍開口說話了,他聲音並不十分的洪亮,甚至有些暗沉低啞,但顯得格外的有力量,他對傅瑜說:“你今天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傅瑜道:“我今天有先觀察地形,並沒有冒冒失失地就跳下來。”

他想起上次跌入一個三丈深的大土坑裡,在裡面怎麼也爬不出去,最後被傅驍狠心地丟在坑底整整一.夜,險些沒被蚊蟲咬死。這次他的確有先觀察過地形,倒是不怎麼慌張了。

可傅驍還是搖了搖頭,他說:“你呆在圍牆上的時間太長了,已經暴露了你的方位。你要知道,敵人要殺死你,不需要多長時間。”

傅驍說著,一揮袖袍,他身後便齊刷刷地走來一排手持弓箭的身形魁梧的府丁,他們蹲立在手持火把的府丁身前,手中亮堂堂的似乎還閃著寒芒的箭頭直令傅瑜大腦瞬間一懵。

許是今夜的確喝多了酒,傅瑜突然轉頭淡淡地看著傅驍和傅瑾,臉上顯出一抹極為落寞傷心的神色來,他說:“孩兒不知道今天做錯了什麼,竟然要阿爺如此待我。”

傅驍冷哼一聲,他冷冷道:“逃學、頂撞師長、私自喝烈酒,這還不夠?若放在軍營裡,你就是一個刺頭兒,我定要軍法伺候。”

傅瑜深深地嘆了口氣,他仰頭望著天空那抹彎月,眼角已是漸漸地有些溼潤了,他突然間就覺得這樣的生活實在是沒趣味極了,他覺得自己今夜肯定是醉了,他竟然對傅驍說:“阿爺無非是覺得孩兒是個紈絝子弟,做了這等不敬尊長的事情,丟了傅家和您的顏面罷了。孩兒有時候也在想,我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現在為什麼要這麼做,難不成是裝成紈絝不孝子弟的模樣裝多了,便也成了真嗎?”

傅瑜的聲音其實很輕,輕飄飄的,帶著些恍惚,輕到他以為自己是在喃喃自語,可他的話還是經由夜風傳到了聽力敏銳的傅驍和傅瑾耳中。

傅驍站在那裡,身形消瘦,眸中無聲無息,又似在凝聚著更大的風浪,突然,他的衣袖下襬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地捏住了,他低頭,一眼便瞧見腿腳不便的傅瑾坐在輪椅上仰頭看著他,臉上顯出一抹不忍和悲憫的神色來。

傅瑾低聲說,似乎在請求,他說:“阿瑜這次雖逃課,卻是為了全和鄭四海的友誼,他做到了阿爺所說的情義,阿爺又何必如此對他?”

傅驍恍惚著點頭,傅瑾回頭,臉上帶著一抹柔和的笑意,他道:“阿瑜,你……你這便跳下來吧,想來阿爺也會饒過你這次的錯了。”

傅瑜仍舊端坐在牆頭,他長袍的下襬拖在牆頭,隨著夜風而浮動,他腰間掛著的流蘇和頭上的儒巾也隨著夜風舞動,彎月之下,他看起來神色恍惚,似乎是真的要乘風歸去的模樣一般了。他聽到傅瑾的話語,卻也只是笑著搖頭,而後徑自取下背後的那幅長卷畫,他站起身來,對著眾人道:“大哥你這次可就錯了,對我這樣的叛逆子弟,阿爺何曾有過手軟的一日?”

他這似賭氣一般的話一說,便是方才還有些猶豫恍惚的傅驍一時也有些惱怒了,他厲聲喝道:“好一個傅二,老夫今日倒要看看,你的皮肉到底有多厚!”

說罷,他袖袍一揮,卻是要府丁放箭的意思,傅瑜將手中捲起來的畫卷對著傅瑾的位置扔去,高聲道:“接好了,大哥!”

緊接著,他看見十數支閃著寒芒的箭朝自己的方向射過來,他一驚,卻是在牆頭上翻了一個跟頭,向另一側躲閃過去,卻不料腳下一滑,“噗通”一聲,整個人都掉進了湖水裡。

傅瑾傾身伸出長臂一撈,緊緊地接住了那幅字畫,捲起來的畫有些散亂了,他拿起來的時候正好一眼便看見了畫上的那條洶湧兇惡的黃河,一時有些發愣,但隨即便聽見一聲落水聲,而後他轉過看過去,卻見方才牆頭立著的少年郎已經掉進了湖裡,而他身旁的傅驍卻是拂袖離去了。

“阿瑜!”傅瑾輕聲喚道,忙叫一旁的府丁把人拉起來。

因是初春,水還很是冰冷,湖水裡積年的淤泥也還未清除,踩起來滑滑的,踩下去了一時也不好□□,傅瑜跳下去的時候只覺得渾身一涼,隨即腳底下滑滑的,自己全身彷彿都找不到著力點,整個人都飄在半空中一樣的,這讓他有些慌張,整個人又陷下去幾尺。這時候,他全身都被一股陰冷潮溼的感覺包圍,那一股在大腦裡熱氣燻人的酒氣卻是慢慢的散去了,整個人這才反應過來他到底方才對自己一向又敬又怕的阿爺說了些什麼。

他的大腦此時混亂一片,一會兒又為方才的孟浪之舉感到後悔,一會兒又覺得自己總算把真實想法說出來,一會兒又覺得那不是他的真實想法,不過是他說來故意氣氣傅驍的罷了。自從十二歲那年之後,他一向知道傅驍這個人心底最怕傅瑜會知道些什麼。他越怕傅瑜會變成一個真正的紈絝,卻越不能不讓他成為一個紈絝,他是一個極為矛盾且自負的人。但既然話已出口,再收回卻不是傅瑜的作風了。

幾個府丁很是費了一番力氣才把傅瑜從湖中拉出來,等拉出來的時候,傅瑜的酒已經全被這冰冷的湖水凍沒了,整個人都凍得瑟瑟發抖,傅瑾將自己身上的斗篷給他裹住,便問:“怎麼這般寶貝這幅畫?”

傅瑜哆哆嗦嗦地說:“這……這是我今天……新認識的一個朋友,這是他畫的……啊啾!”

說著說著他便打了一個噴嚏,傅瑾皺皺眉頭,對著身後跟來的管家劉榮道:“劉管家,叫人去廚房裡給二郎君煮一碗薑湯,還要一桶熱水。”

傅瑜臉上這才露出一抹笑意來,他笑道:“還是大哥懂我,這麼冷的天,我都掉到湖裡去了,可不得洗個熱水澡,再喝一口熱乎乎的薑湯驅驅寒嘛。這幅畫,是我今天新認識的一個來趕考的朋友畫的,他叫梁行知,和大哥年歲差不多大,實在是個很有趣的人,我想大哥定然會喜歡他的這幅畫,便厚著臉皮向他和犬韜那裡討來了。”

傅瑾也道:“才是初春,你就下了一趟湖了,湖水冰涼,寒氣入體對你並不好,要當心些,免得損了身子。”

傅瑾苦口婆心,傅瑜心知他擔心自己,便也連忙點頭,剛想要伸出手也去拿放在傅瑾膝蓋上的那幅畫,便看見自己兩隻手滿是黑泥印子,便訕笑著收回了手,只道:“這幅畫大哥便拿回去掛在書房裡吧,看著倒還挺有意境的。”

傅瑾卻是不再談這幅畫的事情,只對著一旁手持彎弓的少年府丁道:“元志,你今夜就不必當值了,跟著二郎君去東苑,看著他,免得他今晚再出什麼亂蛾子。”

元志本就是傅瑜身邊跟了他十幾年的小廝,名義上叫他過去監視傅瑜,實際上不過是叫他過去照顧一下傅瑜罷了,傅瑜和元志都知道這件事,便也笑呵呵地應了下來,傅瑾卻是吩咐好了所有的事情,自己一個人坐著輪椅走了。傅瑜本來想要親自送他回西苑,傅瑾卻讓他先回東苑洗個澡熱熱身子,傅瑜不好拒絕,只好和元志兩人灰溜溜地回了東苑。

一路上穿堂過院,精緻的亭臺樓閣和名草奇花一一在眼前閃過,路邊景色即便是在深夜也顯出一抹獨特的韻味來,傅瑜看了眼身後吊著那隊今晚舉著火把的一列巡邏府丁,又看了眼落後他半步的元志手上拿著的彎弓,只覺得額角青筋直跳,他輕聲對元志說:“看來這次我是把老爺子徹底惹煩了,他竟然派出弓箭手來傷我。”

說起這件事,傅瑜便深深地嘆了口氣,他又說:“便是前幾次,也只是小懲大誡罷了。看來這次,他是誠心不想要這個兒子了。”說起這件事,傅瑜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恐怕是對的,他自小便長在阿孃和兄長身邊,很少見過這位威風八面的親生父親,便是見了面,傅驍留給他的印象也是個嚴父。

元志卻看著傅瑜搖了搖頭,他背手從背後的箭簍裡取出一根羽箭,遞到傅瑜面前,道:“郎君不要這麼看輕自己,你看。”

傅瑜皺著眉頭接過,藉著身後火把的光亮,他看到銀色的箭頭在閃閃發亮,似乎顯出一抹森寒的亮光來,他看看元志,卻見元志示意他仔細看箭頭。

傅瑜這才有些疑惑的用在身上擦乾淨了的手捏了捏箭頭,雖然摸起來也是硬的,但竟然意外的並不冰涼,他將箭頭子放到鼻尖輕輕聞了聞,臉上隨後露出一抹奇怪的表情來。

他回身,伸出手臂將箭頭在火把上點燃,亮色的蠟油被加熱融化,轉瞬間便燒成了黑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