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北平的街道上行人寥寥。
段明昭踩着厚厚的积雪,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一步步走向段公馆。
寒风刮过脸颊,像刀子般锋利,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远处那座熟悉的宅邸。
公馆门前,卫兵们肃立两侧,帽檐和肩头都落满了雪。
段明昭走到近前,缓缓摘下帽子。
卫兵们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了他,眼底闪过震惊和欣喜,立刻挺直腰板行礼:"少帅!"
段明昭微微点头,大步跨入公馆大门。
卫兵们注视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有人悄悄抹了抹眼角。
今天是段元帅的头七。
灵堂设在大厅,门外停满了各式车辆——有军部的吉普,商会的轿车,甚至还有几辆挂着外国旗帜的黑色汽车。
段明昭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寒风裹着雪粒灌入厅内,引得众人纷纷回头。
灵堂内灯火通明,香烟缭绕。
段元帅的军官、亲信、幕僚,几位穿着素衣的姨太太,还有北平的军政名流、商会头面、银行家、外国使节代表,均身着黑衣,肃立两侧,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哀戚。
而灵堂最前方,段明兰站在那里。
她头戴白花,身穿一件素白滚黑边的旗袍,外罩黑色呢绒大衣,衬得身形越单薄。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唇上却涂着鲜红的口红,像是刻意要让自己看起来锋利而不可摧。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身。
在看到段明昭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紧缩,手中的帕子无声落地。
"明昭?"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划破了灵堂内凝重的寂静。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这位突然出现的段家少爷。
段明昭站在门口,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望向灵堂中央的遗像——
父亲穿着笔挺的军装,面容威严,眼神锐利如昔。
那是他记忆中的父亲。
可如今,只剩一张镶在黑框里的黑白照片,隔着阴阳,沉默地望着他。
段明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迈步向前。
他的脚步很稳,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走到灵堂中央,他缓缓跪下,对着父亲的遗像重重磕了三个头。
额头触地的声音在寂静的灵堂内格外清晰。
起身时,他的眼眶通红,却始终没有落泪。
段明兰走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指尖微微抖:"明昭,你回来了。"
段明昭转头看她,声音沙哑:"姐,我回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灵堂内的众人,在看到几位日本代表时,眼神陡然冷了下来。
段明兰察觉到他的异样,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臂,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