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遠在東南角的香雪園相比,未央宮的泱泱大殿上可謂冷清得多。雖然有美輪美奐的歌舞、琳琅滿目的饕餮盛宴,還有金碧輝煌的裝飾,大殿上的本該歡慶佳節的寥寥幾人,卻各個都神情嚴肅,甚至是百無聊賴。
西麟候難得來看望自己的那入宮了大半年的侄女芊秀女,可一聽說所有的秀女、妃子都被叫去參加未央宮的家宴了,他便只好一同去了那家宴。
雖然早就想到,這王室的家宴定是無聊透頂,卻又無奈“上了賊船”,回頭已遲矣。
皇甫君祈亦是無聊得渾身不舒服,瞧見西麟候一直在自個兒喝著悶酒,便對其言道。
“皇叔!您就算是把自己灌得飄飄欲仙,也飄不到那東南角去啊!”
西麟候一聽,這小兒倒是把他的心思給看穿了。
於是他哈哈一笑,舉起酒杯道。
“陛下,老臣敬陛下一杯。”
皇甫君祈搖搖晃晃地起身,端起酒杯。
“皇叔請!”
伊大將軍在旁冷眼旁觀,對這二人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一個是扶不起的阿斗,一個是花天酒地了半輩子的紈絝子弟,這二人倒是臭味相投!
雲錦太后始終沉默著,對皇甫君祈的胡鬧、無禮視若罔聞,在她看來,只要將君祈控制在未央宮,就可以保證了他的安全。
對於千千萬萬的臣民而言,今夜乃是花好月圓,但伊大將軍和雲錦太后都心知肚明,今夜於香雪園而言,將會是月黑風高的殺人夜。
一個內侍太監悄悄從後面上來,在雲錦太后耳邊傳話。
“侯爺果然去了香雪園。”
雲錦太后點了點頭,道。
“通知四個領,可以準備行動了。”
那小太監想了想又說,“回太后,情況有些變動,香雪園如今聚集了不少人,其中還有一些是商會的成員,恐怕不好下手。”
雲錦太后厲眼瞪向那小太監,道。
“那就想辦法,將他引出人多的地方!不管用什麼辦法,明日一早,我要看見他的項上人頭!”
“是……”
小太監嚇得連忙退了下去。
雲錦太后嘴角揚起瘮人的冷笑,心念著,皇甫襄啊皇甫襄,本宮本想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奈何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卻非要闖進來!
既然你放棄了本宮為你準備的生路的家宴,而選擇了死路的香雪園,如此敬酒不吃吃罰酒,就休要怪本宮斬斷了你的這條後路,除掉那凌小仇!
即半年前,凌小仇受到皇甫襄邀約於侯府一敘,這是第二次,凌小仇面對著皇甫襄、皇甫玄瑟和江戈三人,坐而論事。
雙方似乎都為了這一刻做足了準備,臉上再沒有了次會晤時的倉促、警備和尷尬,倒有些像是“眾望所歸”所以自然而然生的因果,每個人的臉上只有坦蕩。
“聽聞凌公子主動邀約,共度新年,本候不勝欣喜。”
坐定後,皇甫襄開口寒暄道。
“侯爺言重了,”凌小仇為三個客人斟滿了酒杯,“小仇如今處境是進退維谷,侯爺是有玲瓏心之人,自然早已看穿小仇的歸附之意。”
“不錯,”皇甫襄並不否認,“本候之所以極力讓小兒在宮中照應凌公子,都是因為看透了,凌公子最終還是會來找本候相助。”
凌小仇露出淺淺的笑意,舉杯道。
“難得你我如此默契,小仇這杯先敬侯爺慧眼識英才,先乾為敬!”
言罷,凌小仇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既然我們侯府已經對公子坦然相對,”皇甫玄瑟開門見山地問道,“玄瑟想問公子,究竟打算如何撼動將軍府,助我侯府一臂之力?”
“先,少帥要知道。”凌小仇意味深長道,“小仇並非聖賢,也非神人,任何的計謀落實到實施的時候,還是要仰仗侯府和少帥的力量。”
江戈心直口快道,“那是自然!我們也不會讓凌公子替我們去冒險!”
“不只是如此,”凌小仇不溫不火地說道,“這‘流芳百世’的罵名,小仇是逃不掉了。小仇想說的是,責任與毅力。”
監國候府的三位都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彼此。
凌小仇解釋道。
“說白了,小仇無非是想在此,最後一次確認,侯爺對奪權的決心。是否,無論犧牲多少、付出多少、引起多少殺戮或是惡果,侯爺都非要拿下將軍府不可?”
聽到這一席話從凌小仇口中而出,那麼漫不經心又冰冷,皇甫襄的內心卻反而愈變得熱烈而滾燙。
他當然想奪下將軍府,無論付出什麼、犧牲什麼,因為這一切在沉甸甸王權面前,簡直渺小如蜉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