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肌肉猛地绷紧,那道贯穿面颊的狰狞伤疤瞬间充血,变得赤红,如同一条愤怒的活蜈蚣在扭曲爬行!
一股无法言喻的、混合着滔天怒火与彻骨冰寒的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开来!
是他!果然是他!这条潜伏在父皇身边、盘踞在朝堂中枢的毒蛇!为了权势,为了私利,竟敢将万里河山、数十万军民性命,视如草芥,拱手卖于豺狼!
“信?”承烨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那封信!在哪里?!”
阿史那骨咄禄被承烨身上骤然爆的恐怖杀气吓得魂飞魄散,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语无伦次:
“信…信…在…在阿史德将军…身上…贴身…贴身藏着!他…他冲西门…被…被一个…使长枪的南朝将军…一枪…捅穿了…心口…信…信应该…在…在他尸体上…或者…被…被搜走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他涕泪横流,下身散出一股恶臭,已然失禁。
承烨猛地闭了下眼,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欲出的杀意和腥甜。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柄染血的弯刀从阿史那骨咄禄血肉模糊的伤口里抽了出来。
冰冷的刀锋带出一溜温热的血珠,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看好他!别让他死了!”承烨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如同淬过火的钢铁,对亲卫下令。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这充满血腥和污秽的城隍庙。
外面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得他残破的蟒袍猎猎作响,却丝毫吹不散他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阴鸷与沉重。
“殿下!”一直在庙外等候的赵元朗见他出来,脸色铁青,立刻迎上,显然也听到了里面的供词,神情悲愤至极,“末将这就带人去战场,把阿史德元珍那狗贼的尸体翻个底朝天!定要把那通敌的密信找出来!”
“不必了。”承烨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让赵元朗心头一跳。
承烨望向长安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座巍峨的皇城之上。
他的眼神复杂难明,有痛恨,有忧虑,更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他缓缓抬起那只还能活动的手,指向南方:
“备马。准备八百里加急。将此獠口供,一字不漏,密封火漆,以本王名义,直送长安宣政殿,呈御览!”
赵元朗瞬间明白了承烨的用意。
战场上翻找密信,大海捞针,变数太多。
而这活口的口供,才是此刻最能钉死许敬宗、最快送达御前的铁证!他肃然抱拳,声音铿锵:“末将遵命!立刻去办!”
承烨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那残破却依旧倔强屹立的城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夕阳的余晖将他孤独而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血迹斑斑的城墙上,像一尊沉默的、伤痕累累的守护神像。
寒风卷起他的袍角,带着塞外特有的呜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生的背叛与牺牲。
长安,天牢,死寂如墓穴。
最深处的死囚牢房,仅有一盏如豆的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芒,勉强驱散一小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墙壁冰冷刺骨,渗着水珠。
许敬宗蜷缩在角落里一堆霉的稻草上,昔日威风凛凛的紫袍玉带早已被剥去,只穿着一身单薄肮脏的囚衣。
短短数日,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岁,头蓬乱花白,脸颊深陷,眼窝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那日朝堂上喷出的心头血,似乎带走了他所有的精气神,只留下一具被恐惧和悔恨蛀空的躯壳。
铁链摩擦地面的哗啦声由远及近,在死寂的牢狱通道中显得格外刺耳。
许敬宗如同惊弓之鸟,猛地一哆嗦,浑浊的眼睛惊恐地望向牢门外。
牢门上的小窗被打开,露出狱卒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许敬宗,”狱卒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像丧钟敲响,“你的时辰到了。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定谳,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判你…凌迟处死,明日午时三刻,西市口行刑。陛下亲笔勾决。”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许敬宗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不——!”许敬宗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猛地扑到冰冷的铁栏上,双手死死抓住栏杆,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扭曲变形,“陛下!陛下饶命啊!臣是冤枉的!是曹贵妃!是承烨!是他们陷害老臣!陛下——!”
狱卒冷漠地看着他歇斯底里的表演,如同看一只笼中垂死的蛐蛐。
他“啪”地一声关上了小窗,隔绝了那绝望的嘶喊,脚步声渐渐远去。
许敬宗顺着冰冷的铁栏滑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出嗬嗬的怪响。
完了…彻底完了…凌迟…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他许敬宗,堂堂中书侍郎,竟落得如此下场!他恨!恨曹婉儿!恨承烨!恨李崇山!恨所有把他推入深渊的人!
就在他被无边的怨毒和恐惧吞噬时,牢房通道的另一端,传来了清晰而沉稳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特有的韵律,踏在冰冷潮湿的石板上,在这死寂的地牢里显得异常突兀。
许敬宗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身影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