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章婧琳有些冤枉茹姨娘了，她之所以敢送這樣的鞋面過來，還真不是有心氣章婧琳，而是她是打心眼兒裡覺得章婧琳看不出差別來。

茹姨娘跟林姨娘不同，茹姨娘是丫鬟出身，在這府上長大的，府上有個現成的小姐就在她眼前，所以蘇嫣然是什麼樣的，她也就認為別家的小姐也是什麼樣的。

蘇嫣然可是從小被人嬌慣著長大的人，蘇常淵的男子，對女子該學的東西也不甚瞭解，而蘇齊氏的心思除了放在蘇家的中饋上，剩下的就全在蘇樂天身上，更沒時間去管她了，所以蘇嫣然要說琴棋書畫之類的，倒是懂得，可這繡活兒就不行了。

再加上之前的夫人大林氏本來身子就弱，自小也是不碰針線的，而林姨娘又一心謀算自己的前程，更是沒展示過繡工，所以茹姨娘就認為，這但凡是千金小姐都是不會作繡活的，所以自然也看不出好壞了。

誰知道這個新夫人不僅看出了好壞，聽她方才的意思，那個叫華裳的竟還是個繡工厲害的人，這可如何是好呀。

茹姨娘不由得去看林姨娘，想讓她給自己說說話，可是林姨娘卻只顧自己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總之是沒看她。

無法，茹姨娘只好硬著頭皮說“是婢妾手藝不好，汙了夫人的眼，夫人莫氣。”

“這有什麼好氣的，你也是一片好心，只是以後這樣的事情就不要做了，我用慣了華裳，身邊一應繡活都是華裳來做的，二爺還誇她繡工上佳，以後再有什麼好料子，你只管自己留用就是。”

這番話說得茹姨娘臉色更白了幾分，卻只能咬著嘴皮子應聲說是。

趙佳寧又看了眼手裡的鞋面兒，細看之下女鞋上繡的梅花就只是最簡單的入門級繡法，估計繡出來都用不了一刻鐘的時間，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門道來。

也難怪章婧琳生氣，這個茹姨娘著實不甚聰明，既然想透過章婧琳給蘇常淵傳遞訊息，那便把事兒做得圓滑些，怎麼也要過得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如此糊弄了事。

就算是糊弄吧，好歹也做得認真些吧。

趙佳寧暗自搖頭，茹姨娘若能有林姨娘一般的聰明，也不至於鬧得自己這樣沒臉。

……………

午間兒，章婧琳讓崔媽媽伺候著午休，元香和趙佳寧則回了後抱廈。

章婧琳在絲線上打了個結，重新在鞋面兒上繡起花來，原先的那幾朵梅花已經拆乾淨了，另一雙鞋面上的竹子繡得極有風骨，倒是不用拆了重繡，自古有梅蘭竹菊四君子，竹已經有了，趙佳寧便打算繡個蘭花。

“這位林姨娘倒是個聰明的，還知道怎麼在夫人面前示弱，也是難為她了，竟然想到了抄經文，若換成別家的夫人興許就信了，可惜她遇上的是咱們夫人。”

元香一邊幫忙劈繡線一邊說道。

趙佳寧淡笑，手上的動作卻沒停，飛針走線沒多大會兒一朵蘭花的雛形便繡好了。

“珍二夫人還是姨娘的時候，像這樣的手段不知使了多少回了，以退為進的法子對咱們夫人不好使，你且等著看吧，待二爺回來了，林姨娘指定會想法子再過來說道。”

“她只管來她的，這個時候就得以不變應萬變，讓她們折騰去，等她們折騰累了，二爺也該是煩了，到那時都不用夫人出手她們就得歇菜。”

趙佳寧一晃神，繡花針差點兒扎進肉裡。

以不變應萬變……所以當初母親為著小妾都事情跟父親鬧氣都是錯的？

所以不管她怎麼鬧騰，到頭來只是讓父親越來越厭惡她和母親，並沒有落得半分好處，以前她一直以為是父親自私涼薄，一直以為是母親時運不濟嫁給了這樣一個無情的男人，更恨極了那些姨娘們，一心覺得若沒有她們，父親也不會如此待她和母親。

原來到底是她錯了。

原來是她和母親用錯了方法，原來也不是一味地示弱就能取勝的。

“華裳？”

“啊？！”

“你想什麼呢，叫了你半天也不應。”元香牢騷了兩句，將劈好的繡線給她看“瞧瞧這些夠不夠？”

“再劈點兒粉白的吧，這樣應該就夠了。”趙佳寧掩飾地咳嗽一聲，道“我是在想，若二爺回來了，茹姨娘會不會過來哭訴。”

“她還有臉哭訴？她既敢做出這等沒規沒矩的事情來，就該知道這事兒的後果……”

“什麼後果？”門突然從外頭被人開啟，惜琴小臉紅撲撲地走了進來，解開身上的大氅問道“你們方才說的是誰啊？”

元香和趙佳寧忙起身，一個給她讓座，一個給她添茶，嘴裡問著“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還想著你得再耽擱兩日呢。”

惜琴道“不過是去送個人，有什麼好耽擱的，那邊莊子是夫人出門子之前新給添置的，裡頭的人我都不認識，只按照吩咐把芸蓮安頓下，又給莊頭留了些銀子便回來了，對了……”

搓了搓手，惜琴從袖子裡掏出一封摺好的書信遞給趙佳寧。

“我方才回來的時候碰上了一個丫鬟，說是西院兒的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趙佳寧眉頭一條，直覺不是什麼好事兒，她接了信就放到枕頭底下去了，並不打算現在看，轉頭再看向惜琴，道“你匆忙回來，可去見過夫人了？”

“去是去過了，只是夫人還在午休，崔媽媽便打我回來了，哎，你們方才說的人是誰啊，聽著好似惹了夫人不快。”

元香見還是躲不過去，索性就將今天林姨娘和茹姨娘的事情都說給她聽了。

惜琴猛地一下拍在桌子上，氣憤道“這兩個姨娘可真是大膽，夫人新婚頭個月都還沒過完呢，她們就想著怎麼黏上二爺了，怎麼著，是幾輩子沒見過男人嗎，跟母狗一樣聞著味兒就受不住了。”

“噓！”元香上前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出來。

趙佳寧也壓低了聲音道“我的姐姐呀，這種話便是說你也得小點兒聲才成啊，再怎麼說也是半個主子，這背後議論編排主子可是大罪，就算二爺看在夫人的我面子上饒了咱們，夫人也定會重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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