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玉抱著汐曈，帶著眉馨黯然離開竹隱處。想來原本是想從竹隱這裡請教些解救孌姝的法子，卻不想竟招惹了這麼多是非。

他忽然又想起當初欲要離開千悔塔時，渡悲的遵遵囑咐，亦似乎明白了自己自小被關在塔裡的緣由。

他不論走到哪裡，總能招花惹草，總有那麼些女子，會因為他而受到傷害。他又天生是個憐香惜玉的主，每每看見這些女子因自己而受傷，痛不欲生的模樣，心裡都會跟著一起疼痛。

梓玉想到這裡，不禁嘆了一聲，回頭與眉馨道“你不如離開我罷了。”

眉馨此刻也有些低落，驀然聽他這樣一說，不禁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咬著唇甚是委屈道“駙馬是嫌眉馨照顧得不周到嗎？若是被纖雲公主知道了，許該是要罰了！”

梓玉急忙解釋道“你誤會了，我幾時是嫌棄你？只是……我方才明白，自己是個不祥之人，與我在一起的女子，終歸是不會落得個好下場，因此怕連累與你，才要你離開的。絕非是因為姑娘的原因。”

眉馨聽了一怔，愣了些時才笑道“公子多慮了，我是個俗人，與那些精緻的小姐公主不同，定不會上了公子的多情當的。”

梓玉不曾聽懂她的話中之意，只問道“你說的是什麼多情當？”

眉馨似是回想起什麼，眉眼間不禁起了一絲哀婉之情，輕嘆一聲道“駙馬，我原先聽說公主要與你成親，便與她勸說過，說你是天下少有的美男子，定是那生性風流，喜流連花叢的主。可我家公主偏執己意，終歸是落得個孤苦伶仃，香魂飛散的下場。”

眉馨淡然說著，忽又抬起頭笑道“我早便知道，駙馬不是個靠得住的人，因此從來對你的柔情都防著哩！

梓玉聽罷不知所云，縱然這些女子因他所傷，他都是無辜的，可到底他的內心難以原諒自己，故而總是暗暗自我譴責。如今聽眉馨這樣一說，更有些自怨自艾，心下暗暗思忖，等將那孌姝救出，便重回那千悔塔，再不踏這紅塵一步……許是會少害一些多情女子了。

走了不知多遠，只見遠處站著十幾位拿著刀槍身著盔甲的男子，正伸著腦袋往他們這邊看。

眉馨醒悟得及時，急忙將梓玉拉到隱蔽處，小聲道“那些人許是在等你。”

梓玉皺眉道“等我做什麼？我又與他們無冤無仇的。”

眉馨嘖了一聲道“駙馬你莫不是傻，為什麼殺你就要與你有怨有仇的？何況前些日子你在忘憂河得罪了河神忘梳，你別看他是個小白臉，可是脾氣可大著呢！能獨佔一處河府，你以為他是好惹的？雖那日放了你走，可日後定不會輕易饒了你！”

梓玉雖也是心虛，卻仍舊清醒，問道“此處該已出了東堞聖國，他縱有天大的本事，該也不敢在北溱君國裡胡作非為吧！更何況我們在這裡躲能躲多久呢？不如還是上前問問，恐怕只是誤會了。”說罷便走了過去。

那眉馨拗不過他，只好跟著他身後過去了。

不等梓玉走到他們面前，那十來男子忽然上前跪倒在他面前低頭喊道“陛下，我等在此候你多時了，只怕不曾用心，恐惹惱了陛下！”

梓玉茫然看著眼前一身愧疚的男子，不解道“這位小兄弟所說之言在下怎麼聽不明白？”

“這裡是北溱君國與東堞聖國國界，我們本該早去迎陛下，可是有太師嫵娘與我們說陛下不多時便會路過此地，怕與陛下走散了，因此才不曾動身。”

梓玉只覺得荒誕，不覺笑道“你們一口一個陛下，我卻還不知你們喊的是誰，且不說此地荒蕪，況且你們所言毫無邏輯，太師說她去訪故人，如何又會來通知你們？”

“陛下，太師的故人便是原來西梁女國的秋雲將軍。那將軍與太師一同被趕出了國門，因此都來北溱君國避難。”見這梓玉仍舊不信，那為的又道“我們斷不敢騙陛下，只因重歌陛下有言，不可與陛下說太多，故而惹了陛下懷疑。”

那眉馨在一旁忍不住笑道“一會兒重歌陛下，一會兒梓玉陛下的，連我這小女子都聽不下去了。向來一山難容二虎，豈有一國能容兩位國君？”

“重歌陛下說的，等梓玉陛下加冕，他便退位，與那竹隱老師隱居山林。”

眉馨聽罷更是笑得誇張道“可笑可笑，這天下還有自願讓位的君主，若是說出，恐怕連那孔聖人都要笑醒咯！”

那男子不曾聽出她話中嘲諷，仍舊道“重歌陛下說了，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故而禪位也是情理之中的。”

“喲！你的意思難不成他是聽了他父親的話所以才禪位的？”眉馨笑道，“可我卻從不曾聽過重歌有什麼父親什麼母親，你這話來框我堂堂畫眉仙，可就錯了！”

這眉馨一席傲語，倒是把一旁的梓玉給逗笑了，他見面前跪著的人半晌說不出話來，面露了為難之神，便也體諒他做差事的不易，便道“好了，雖說你這樣沒頭沒尾的便來認我做陛下，我自是不會信你，但見你也不似壞人，就陪你走一趟，你也好交了這差事。”

那男子大喜道“陛下聖明！”

可這眉馨卻拉住梓玉道“駙馬在說什麼？哪裡就能同他們走，也不知是誰遣了他們過來的，又不知到底是安了什麼心。若果真是重歌派來的，可我從不曾聽說他是那等謙遜之人，只怕讓他們說了這些混賬話來引你過去，到時候若真的進了他的皇宮，恐怕想逃也沒法子了。再說，若不是重歌的意思，又有誰人敢打著北溱君王的名聲在這裡招搖撞騙？恐也不是好惹的。而且如今我們還帶著時而昏迷的汐曈妹妹，若是耽誤了，恐怕就來不及救他了！”

眉馨說了這麼多，倒是讓梓玉動了心，他瞥了一眼面前跪著的侍衛，一時不能分辨他們所說是真是假。

便在猶豫不知所措之時，忽然傳來一陣慎人的笑聲。那梓玉還不曾明白這笑聲是從何而來，便見跪著的這些侍衛忽然站起身來，拔出刀將梓玉並汐曈與眉馨三人護在中間。

梓玉不解道“是誰人來了？”

那為的男子沉著聲道“陛下莫要說話，是它們來了。”

詩云

獨坐井邊如虎形，柳煙樹下養心精。

春來唯君先開口，卻無魚鱉敢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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