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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懼夢魘痛貫心膂 憶當年喪膽亡魂

眉馨儘量不去看他,雖那梓玉幾次三番與她示好,想緩和如今陷入僵局的氣氛,可到底這一張嚇人的面容,再怎樣溫柔也沒法討人喜歡。

梓玉無奈,輕嘆一聲走出門去了。

眉馨見他略顯落寞的背影,知道自己的態度多少有些過分,不論他變成了什麼樣子,可到底他從不曾傷害過自己,自己又為什麼要這樣冷漠對他呢?她猶豫了一下,便也輕輕跟了出去。

“駙馬,我……”眉馨想解釋一番,可卻不知說些什麼好。

梓玉亦抬了手,示意她不必再說下去。他站在宮闕之上,往遠處看去,那一日看見的地獄之景,如今已幾乎尋不見什麼痕跡了,只是草木之上沾著的血跡,還記錄著慘絕人寰的悲憫。

梓玉輕聲問道“眉馨,你看見了嗎?那日的殺戮……”

眉馨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她一直以為那不過是一場可怕的夢魘,可後來方才明白,那是實實在在生過的。

那樣的景,她甚至都不願再記起,若不是梓玉此時問她,她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提起。

“眉馨,你怕嗎?”梓玉又問道。

眉馨仍然點了點頭。

“其實我也怕,可我怕的不是血流成河,不是屍痕遍野,亦不是無休無止的殺戮……我怕的,是這在我夢境裡反反覆覆出現的場景,竟終於有一天變成了現實,我怕的,是後來的夢……”

眉馨不明白他所說的話,她咬著牙,不可置信的問道“駙馬,那樣駭人的景,眉馨哪怕只想起絲毫卻也是渾身顫抖不止,你又如何能說出這樣鎮靜的話來?血流成河,屍痕遍野……眉馨是妖,我自小便自卑,總是嚮往著臨近的西梁女國,或是遠在金縷山那一側的北溱君國,我原以為只要到了那裡,看見的便不再是枯枝敗葉,而是春暖花開……可我到底錯了,這世間哪裡有河清海晏?有的只是血腥,是一處比一處更為殘忍的暴力!哪裡,還有比這更令人害怕的呢……”

梓玉靜靜聽著,許久,他卻笑了一聲,他淡淡道“可是,我竟忍受的了呢!”

眉馨只覺得自己看錯了人,不!是纖雲公主看錯了人,到底在這個沒有一絲人性的男子身上犧牲了多少,可又換回了多少呢?

她轉身欲走,可梓玉卻又問道“眉馨,你難道不想知道,在我眼裡,比這更可怕的是什麼嗎?”

眉馨停住了腳步,卻不曾回頭。

“在日復一日的夜晚,夢的鏡頭,是整個金縷山界終化作了灰燼,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在塵煙裡。”

此一時,竟是眉馨笑了,她似是嘲諷道“駙馬,眉馨倒是期待著那樣的事,這樣比地獄甚為殘忍的金縷山界,又有什麼該存在下去的道理呢!”

天空忽然吹起一陣風,梓玉抬起頭睜著眼迎著風。有些許液體順著臉頰流下,他不敢用衣袖擦拭,因他不知這落下的,到底是眼淚,還是鮮血。

他仍然有些話沒有說出,可眉馨已經轉身進了屋。他心中的苦悶,許再也無人願意聽了,他只知道,夢裡的一切,終都會變成現實,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魔心完全醒來之時,將孌姝救出深淵。

到底,自己已然如此,而她萬不能墮落。

這是他如今唯一的信念,為了這個信念,他許是願意付出一切。

忽然一片輕紗隨著風飄進了屋子,不必多言,自然是蓮枝來了。

她從不曾與眉馨交涉過,因此不敢貿然下手,只靜靜地飄在屋樑之上。

眉馨正替昏睡不醒的汐曈擦著小手,剛剛的慌亂讓她渾身都沾上了鮮血,連指甲裡也都鑲著血肉。

眉馨到底心疼她是仍是個孩童,因此不像對梓玉那般排斥她。

這一幕被蓮枝看在眼裡,她便輕笑了。從來善良之人,都是懦弱的,這個道理她一直堅信不疑。眉馨這小丫頭,言語之間俱懷著蒼生,此刻對這殺人如麻的小女孩,依然關懷備至,想必是個好對付的女子。

這般想來,蓮枝飛身而下,將輕紗擰成繩索,從背後繞在她的脖頸之上。

眉馨哪裡料及這個,登時只覺不能呼吸,想喚人過來,卻連聲音也不能出。

她用盡全力拽著勒住自己脖頸的繩索,指甲陷進肉裡,一道道血痕如同崖壁上的溝壑。可這樣的痛,她已全無感覺了。

“姑娘,你莫怪我,趁你還有最後一口氣,我便與你說明白了,我不過是要你的皮囊罷了,無心殺你,若是日後你有能耐,練就與我一般的凝魂之術,也可學我一樣去取別人的身軀……”

眉馨已聽不清這漂浮在空中的聲音,她的視線漸漸模糊,腦海裡唯一想的卻是,自己終是沒能完成纖雲公主的遺願。

絕望的淚水落下,此刻只想著死後如何與先去了的公主懺悔。卻在這一瞬間,只覺得脖頸忽然失去了束縛,一股清涼之氣流入身體裡。

可她已經沒有力氣抬頭去看一看到底生了什麼。

而蓮枝卻驚恐地驚叫了起來,只因她那用來續命的輕紗,已被人啃去了一截子。

這輕紗豈能被破壞絲毫!她陡然回過頭去,只見叼著輕紗不放的,是不知何時醒來的汐曈。

這一幕她太熟悉了,那年她修煉了三百年的八尾蛇,便就是硬生生被尚是襁褓之年的青貉吞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又遇見了這樣的事,她自然更生慌張。

她幾乎失控地叫道“此物不能吃!快鬆口!”

那汐曈也是乖巧,鬆開牙齒,睜著兩雙殷紅的眼睛無辜的看著她。

蓮枝鬆了口氣,想這汐曈比之青貉倒溫和了許多,可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束魂之紗,已是支零破碎。

“這輕紗裡浸著一股血腥味,雖不好吃,卻覺得可做甘蔗一般嚼。”汐曈俏皮道。

蓮枝見罷自己的輕紗被咬成這樣,已是氣急敗壞,又聞聽她這樣說,欲要動手,卻到底懼怕,粗喘幾聲,只怒道“當年的隱霧大人,比之於你這小魔頭,可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話音剛落,只聽屋外有人問道“隱霧是誰?”

詩云

黃昏鼓角似邊州,三十年前上此樓。

今日山城對垂淚,傷心不獨為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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