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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獨寐寤言勸偈語 永矢弗諼諫戾言

見這菀寶無有所動,孌姝也明白自己不過是在自說空理。世間懂這般道理的女子,又能有幾人?若是果真都了悟了,這天下盡歸女國豈會仍是難事?

“罷了罷了。”孌姝揮了揮手,不欲再說下去。我說吧

菀寶見罷如釋負重,急忙道“陛下,我去御膳房準備膳食。”說罷轉身逃也似地離開了。她一心以為自己將渡悲師父一事瞞了過去,到底不曾引起孌姝心疑,自覺甚是機智。

可她卻不知,在她出門的那一瞬間,孌姝便悄然去尋那隱匿起來的神秘男子。

那渡悲將一切都看在眼中,他尚記得孌姝未曾失心之時,自己曾與她隔簾傾訴,亦記得她強忍淚水故作堅強的悽悽模樣。他如今仍不敢相信,那樣弱柳扶風的女子,一轉眼便成了冷漠無情之人。

他都看在眼裡,他將這一切都歸咎於了自己。

孌姝自這一次出巡歸來之後,似是對男子之氣甚為敏感,原先不曾察覺,可那日剛一踏進寢宮,便知有男子暗藏其間。她悄然在手中握了一把利刃,尋著感覺走至堂屋,還未曾走進,便已覺察異樣。

那堂屋的梁平竹簾幾時被放下了?她素來不愛這裡,只覺這裡太過冷情,又過於陰暗,因此不許丫鬟們將這竹簾放下,好不擋住屋外的暖陽。難道是哪個大膽的丫鬟竟敢忤逆自己不成?

孌姝提劍上前,愈近了,便看見竹簾下的影子,心內便已有數,想必就是那隱匿於寢宮之內的男子。她由心痛恨這樣挑戰女國尊嚴的男子,說了不許進,仍敢潛在其間多日,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這般想來,愈難忍怒氣,提劍而起,直向竹簾後立著的那人刺去。

誰知這劍,刺穿竹簾,卻被那人穩穩握住劍刃。孌姝心下略驚,以為這人定是來暗刺自己的,如今宮中侍女,皆因自己心疑被散去,此一時哪裡有人能救自己呢!

“陛下的劍好冷。”竹簾那邊的人淡淡道。

孌姝聽出這聲音,似不像帶著殺氣,因此也把提著的心漸漸放下了。

“既然是劍,自然是冷的。”孌姝回道。

“原先你是不會碰這些刀劍的。”那人又道。

孌姝心起疑惑,蹙眉問道“你幾時認得我?”

“約莫一千年前吧,是你將我接到身邊,那時節我身受重傷,亦是你與我喂藥,因此才救得了我。”

“你這胡說!”孌姝怎會信他,那樣的場景,她連想都不敢想象,“我為西梁女王,又怎會屈身與你這男子喂藥?便就算真的救了你,該也不是出自本心,這天下的男子,都沒了方才稱我心意。你若是想編些求饒的故事,還是好生再琢磨琢磨!”

說罷手上用力,欲把劍收回,可那劍被他握地牢固,殷紅的血順著劍身流下,不覺驚了孌姝。

“你難道不知疼痛嗎!”孌姝問道。

“陛下說笑了,肉體凡胎,又怎會不知疼痛,只是於渡悲來說,這肉體上的疼痛已不足讓人在意了。與我來說,如今的陛下,才真正如同一隻刀刃,狠狠刺在胸膛。”

這男子好生油嘴滑舌,孌姝不禁冷笑道“也罷,你若想疼,你便握著。”

竹簾那邊,傳來一聲輕嘆,許久,才又起溫暖之聲“陛下,你該是忘了,當初在下勸你之言。你如今比之那時,心內更被貪慾所填,渡悲只怕終有一日,這貪慾會暗自成魔,那時候,許陛下不曾奪得這天下,便已被這貪慾所吞噬。”

不知為何,這莫名男子之言竟也觸動了孌姝心絃。自她那日醒來再記不起一些往事,她便覺得內心似是沉了千金鎖,只將一切七情六慾都抑制住,唯有這對天下的渴望之情,如初升的朝陽一般噴薄而出。

這感覺,原是在被貪慾所吞噬。孌姝暗自咀嚼著他這一席話。

她雖暗暗將他的話記在心裡,卻仍舊不肯饒恕他,冷語道“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名為渡悲,我且來問你,你渡的是誰人之悲,渡的是何事之悲?”

那男子又輕嘆了一聲,緩緩道“渡悲原以為,自己投身佛門,渡的該是千萬生靈,該是芸芸眾生,可如今我卻錯了……”

“怎麼,莫不是你後悔與青燈古佛作伴了?”孌姝言語間煞有輕視之意,她倒不是不敬出家人,只是覺得這男子言語間竟是荒唐,又說這些玄妙之事,想來莫不是來耍弄自己的。

“不,渡悲不悔,前一世,我本該七魂三魄盡消散,因承蒙世尊大慈大悲,便許我再續這一世。渡悲是心甘情願許身佛門的,只是……我如今明白了,渡悲這一世,只為渡一人之悲……便是陛下之悲。”

雖不知所說是真是假,可他言語間盡是淒涼,孌姝竟也不覺動容。

她不禁鬆了手,那男子亦鬆了手,染了他的鮮血的寶劍倏然落地,一聲清脆的抨擊聲驚起了屋外的寒鴉。

“你此話無禮!”孌姝近乎顫聲道“我為西梁女王,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天下女子盡歸我管,便就是那些束帶頂冠的男兒,見了我也要尊一聲女王陛下……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地位,我又何處能起悲憫?”

男子笑了一聲,卻又嘆了一聲。

“陛下,你這劍太過單薄,若是以此來敵天下,未免太過柔情了。”男子忽然間似是換了個人,才剛所說的玄語,也再不說下去,倒惹得孌姝更為好奇。

又見他說起天下,便問道“你此話何意?刀劍不過無情之物,奪天下豈可靠這些死物?”

“陛下天真,若是用怨恨煉就,這刀劍必也不是死物了,待出鑄爐之時,它便已是一個心懷怨恨,以血為樂的惡魔了……陛下,你若想奪得這天下,必須擁有那樣一把含冤之劍。”

眼前人愈神秘,孌姝自然不肯輕易信她,她許久方才問道“你一個出家之人,如何會說出這等殘忍之言?”

男子輕笑道“陛下該是不記得了,可是渡悲記得清楚,曾經我說過,若是陛下果真要奪這天下,渡悲必會竭盡全力,為你,墮入額鼻地獄,亦甘之若飴。”

詩云

朝看花開滿樹紅,暮看花落樹還空。

若將花比人間事,花與人間事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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