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今日不上工,医馆那边却是人满为患,昨夜大雨降温,好些人都着了风寒,隔着条街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大堂因积水无法看诊,所幸二楼尚可坐诊,此刻楼梯上已经站满前来求诊的病人。
宁竹站在楼梯口往上瞧了瞧,看见卞瑞萱忙的脚不沾地的身影,想了想,转身对着季元武说:
“瑞萱还在忙,咱们先回去吧。”
返程途中,雨势似乎是小了些。
两人行至巷口,远远便看见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自家门前逡巡。
宁竹眉头一皱。
“那人在咱们家门口晃什么?”季元武也看到了。
那是个身形瘦弱的中年男人。
季元武撸起袖子,露出常年打铁的结实臂膀,翻身下车便大步流星朝那人走去。
那男人听见声音惊慌回头,看见朝自己气势汹汹逼近的季元武,拔腿就想跑。
“站住!”季元武疾步追上,一把将人按倒在地,厉声质问,“你行踪鬼祟的在我家门前做什么?!”
“我、我只是”男人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他本是城西灾民,洪水来得迅猛,他来不及带干粮,官府救济的粮食对他而言,不过勉强混个水饱。
他正琢磨着从哪弄来的吃的,恰巧看见卞含秀带着两个孩子清扫院中积水,误以为家中只有妇孺,便想先踩踩点,没承想被撞个正着。
此时宁竹已将马车停在门前,缓步走近。
她清楚即便这人意图不轨,眼下也无实证,送官未必占理,可也必须给个教训。
方才的动静已经引来寺庙周边灾民的围观,若轻易放过,指不定还会有多少人会动歪心思。
宁竹随手捡起地上一颗石子,走到男人面前。
破空而过的锐响让男人猛地缩起脖子,只见那石子擦着他颤抖的指尖,深深嵌入泥地。
那中年男人吓得手都在抖,咽了咽唾沫。
“再敢来我家门前晃,这石子就砸你脑门上,”宁竹冷冷警告,“听清楚了吗?”
那中年男人面色如土,忙不迭点头。
宁竹朝季元武使了个眼色,后者冷哼一声,松开了他。
男人连滚带爬地逃远了。
周围百姓虽好奇发生何事,却碍于季元武的壮硕身形,只远远观望,不敢擅自上前。
宁竹没有理会这些人。
人多的地方是非多,特别是眼下的情境,过得好是原罪,弱小也是原罪。
如今不过是一场水患,甚至官府已经在尽力赈济安置灾民,却还是拦不住有这种宵小之徒的存在,倘若真的战乱爆发,那又是何种局面……
不知不觉,她心中是走是留的那杆称似乎已经有了倾斜。
正巧季新桐听见了动静,过来开院门。
她愣了一下,不由出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宁竹和季元武对视一眼。
“无事,抓到个鬼鬼祟祟的人,已经被赶跑了,最近多留个心眼。”
闻言,季新桐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马车驶入院中,大门合上之后,那些看热闹的人才小心凑上前去。
有人盯着那个嵌进地里的石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有人蹲下身,好奇地去拔地上的石子,却发现它深嵌其中,竟像是原本就长在那儿似的。
“难怪跑那么快,这要是砸到脑门上,怕是命都没了!”不知谁低喃一句。
周围灾民见状,也皆知这家人不好招惹,经此一吓,再无人敢在院门前徘徊。
——
从那天之后,雨就渐渐停下了,连带着地面上的积水也随之退去。
短短几天时间,那晚的洪水就像是梦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竹谢过祝衡关,携众人搬回家中。
万幸家中装粮食的大缸都完好无损,里面的粮食也没有受潮的迹象。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往昔的安宁。
宗明川提及的战事迟迟没有风声,宁竹心中始终悬着巨石。
她找了一个众人都在的日子,隐晦的抛出话题。
“若是真的此地要打仗了,你们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