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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文学>熵海溯生录 > 第769章 遗忘即提问(第2页)

第769章 遗忘即提问(第2页)

最后的字符湮灭时,沈溯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肩头。他抬手去摸,摸到朵完整的蒲公英,绒毛上的字迹在黑暗中着微光:

「你是谁?」

沈溯的指尖悬在蒲公英上方三厘米处,绒毛上的字迹像活物般微微颤动。黑暗中,整栋医院的应急灯突然亮起,惨白的光线里,走廊地砖缝里钻出细密的白色根须,正沿着墙角向他脚边蔓延。他忽然意识到,那些根须的生长轨迹,和方才罐头蜜液汇成的星图完美重合。

“你是谁?”他对着空气重复这句话,声音撞在走廊两侧的玻璃上,反射出三个重叠的回音。最清晰的那个回音里,混着蒲公英种子开裂的轻响,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壳而出。

应急灯的电流声里,沈溯看见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在闪烁。那抹绿色的光线下,立着面半人高的金属穿衣镜——这面镜子本该在护士站的储物间里,此刻却像被无形的手搬到了这里,镜面上还沾着未干的蒲公英汁液。

他一步步走近镜子,镜中的自己正以相反的方向同步移动。但当他抬手触碰蒲公英时,镜中人却将手按在了心口,指尖下的皮肤里,隐约有团黄色的光斑在跳动,像朵被囚禁的花。

“共生意识第次同步请求。”镜中人突然开口,声音比沈溯的低沉半度,“你拒绝了次,这次还要回避吗?”

沈溯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自动贩卖机上。金属外壳传来震感,贩卖机的屏幕突然亮起,滚动播放着年月日的监控画面——那是他第一次进行记忆剥离术的日子。画面里,年轻的沈溯正将枚蒲公英种子塞进病人的掌心,而那个病人的脸,赫然是此刻镜中的自己。

“这不可能。”他摸向口袋里的终端机,却摸出把生锈的园艺铲。铲尖的黑土落在地砖上,瞬间长出三株蒲公英,绒毛上的字迹连起来是:「记忆是种嫁接」。

镜中人突然笑了,嘴角咧开的弧度过人类生理极限:“你以为在删除记忆?其实是把上一世的疑问,嫁接到这一世的根系里。”话音未落,镜面突然裂开,无数碎片里涌出淡蓝色的记忆残像——第次轮回的画面正在预演:他站在星图中央,手里举着朵蒲公英,而周围的星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枯萎。

o病房的玻璃碎片还停留在空中,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暴雨。沈溯冲回去时,林夏已经恢复平静,正用输液管在床单上编织星图。那些透明的塑料管纵横交错,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恰好构成猎户座旋臂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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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次轮回的坐标,藏在你外婆的老花镜里。”林夏突然开口,浑浊的眼白转向沈溯,“o年月日,她把星图刻在了镜片上,你却以为那是磨损的划痕。”

沈溯的呼吸骤然停滞。他确实记得外婆的老花镜——那副玳瑁边框的眼镜总放在床头柜上,镜片上有圈圈细密的纹路,像年轮又像星轨。外婆去世那天,他把眼镜收进了骨灰盒,此刻却在林夏的输液管星图中心,看见副微型眼镜的轮廓。

“共生意识在害怕。”林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落在床单上,瞬间长成朵红色的蒲公英,“它怕你想起真正的问题——我们到底是在轮回,还是在被种植?”

这句话像枚反物质炸弹在沈溯脑海里炸开。他猛地想起第次轮回的记忆碎片:玛雅金字塔的石壁上,刻着和蒲公英绒毛相同的字迹;壁画里的祭司捧着种子,跪拜的方向正是猎户座旋臂。那时他以为是巧合,现在才明白,那些符号根本不是文字,而是根系的生长指南。

病房的墙壁突然渗出液体,在地面上汇成面水镜。沈溯看见水里浮现出无数个自己——第次轮回的婴儿、第次轮回的士兵、第o次轮回的宇航员,每个人手里都攥着蒲公英种子。而所有种子的绒毛,都指向同一个坐标:o年月日,外婆家的后院。

“心跳停了!”门口传来小陈的尖叫。沈溯回头,看见林夏的胸膛不再起伏,心电图仪器上的绿线变成条直线。但那条直线没有保持水平,反而开始弯曲,最终在屏幕上长成朵蒲公英的形状。

沈溯冲进诊疗室时,低温存储盒正在融化。淡蓝色的记忆胶片像冰一样化成液体,在地面上汇成条小溪,溪水里漂浮着无数蒲公英种子。小陈跪在溪边,正用指尖蘸着液体在墙上写字,写的却是世纪的拼音:「duonshii」。

“我们是蜜。”沈溯下意识地念出这句话,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拼音,而是某种密码——每个字母对应着星图上的坐标。当他在脑海里将这些坐标连起来时,浮现出的图案让他遍体生寒:那是朵巨大的蒲公英,人类文明的每个时代,都只是它的一片绒毛。

小陈突然转过身,她的虹膜已经完全变成银蓝色,眼角渗出蒲公英汁液般的液体:“共生意识不是外来者,是根系的神经。它让我们遗忘,是为了让疑问在土壤里扎根。”

诊疗室的石英钟突然开始倒转,秒针划过的轨迹在空气中凝成行数字:。沈溯猛地想起罐头标签上的日期——年月日,他成为记忆清理师的那天,正是外婆去世周年的纪念日。

“第次提问需要祭品。”小陈的手指指向低温存储盒的残骸,那里残留着最后一张胶片。胶片上,第次轮回的战争画面正在燃烧,反物质炸弹的火光里,无数蒲公英种子飞向星空。而投弹按钮上,赫然刻着外婆老花镜的纹路。

沈溯的指尖触到胶片的瞬间,整栋建筑开始剧烈震颤。他听见地底传来轰鸣声,像有庞然大物正在苏醒。应急灯的光线里,他看见所有蒲公英的绒毛都转向同一个方向——诊疗室的天花板正在开裂,露出片深邃的星空。

“敲开门的不是遗忘。”小陈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作无数蒲公英种子,“是记起被遗忘的提问。”

最后一粒种子落在沈溯掌心时,他终于想起了所有事:o年月日的午后,外婆在院子里种蒲公英,告诉他这些种子会飞向猎户座;她摘下老花镜,镜片上的纹路在阳光下连成星图;临终前,她塞给他枚种子,说“我们终会在根须处重逢”。

天花板完全裂开了,露出的不是星空,而是片无边无际的蒲公英田。每朵花的绒毛上都写着问题,有的已经枯萎,有的正在绽放。沈溯抬头,看见最高的那朵蒲公英下面,挂着副玳瑁边框的老花镜,镜片里映出三个重叠的倒影——外婆、镜中的自己,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举着张画满星图的纸,冲他露出微笑。

他突然明白照片里的小女孩是谁了。

终端机在口袋里最后一次亮起,屏幕上的文字不再消失:「第次提问已接收——」

沈溯张开手掌,那枚从o年穿越而来的蒲公英种子正在芽。根须顺着他的血管蔓延,与心脏的跳动共振出星图的频率。当第一片新叶展开时,他听见了来自根系深处的敲门声,还有外婆熟悉的声音,混着无数个轮回里的自己在问:

“如果记忆是土壤,疑问是种子,那我们,究竟是花,还是种花人?”

蒲公英田突然掀起浪潮,所有种子同时飞向沈溯。他没有躲闪,任由绒毛落在肩头、掌心、睫毛上。每片绒毛接触皮肤的瞬间,就有段新的记忆在脑海里扎根——那是第次轮回的序幕,而这一次,他将带着所有疑问,走向星图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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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疗室的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门把手上缠着圈蒲公英根须,根须上的字迹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下一次遗忘,即是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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