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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2页)

陈卓和张文翰也一脸期待地看向我。

“九成半吧。不需要打点人情。只是价格折扣这些,我和那个传话人都不便插手,晚雪直接和他们谈。”

我大舅哥自是喜不自胜,岳丈也捻须笑道“赚多赚少倒是其次,我钟家就只图一个名头,酒这个东西,口味南北各异,红曲酒原本在江南东南盛行,但北地多饮烈酒,口味偏辛。好在樊楼地处京都,南来北往的客商极多,若能借势打出“南酿北藏”的名号——以红曲酿制,再经北地窖藏陈化,调和南北风味,必能独树一帜。”

我对陈卓和晚雪笑道“樊楼贵客多爱新奇,不妨再添些花样,比如以红曲酒为底,调以蜜渍梅子或桂花露,专供女眷小酌。若能再请几位行娘子品评几句,流传几句诗赋,那这酒的身价,怕是要翻上几番了。”

晚雪嘴角漾起娇媚的弧度“行娘子的笔墨能跟你比吗,相公,你须赋诗一,写好了你两个娘子都有奖励……”

“先奖励你这个!”陈卓红着脸,从案上青玉盘中拈起一片蜜渍芒果——那金黄果肉切得薄而匀,是新宋与南洋通商后传来的时兴果子,指尖托着,递至我唇边。

她坐在我的左侧,已经换了一件浅杏色的家常绢衫,衫子宽绰,袖口略见松弛,俯身为我斟酒时,一段细腻的腕子自袖间微露。

她并未绾髻,长松松挽至一侧,鬓边簪了一小枝初开的木樨,花色淡金,暗送清甜。

我吃完芒果,拿来笔墨,略一沉吟,挥毫写下《咏乌衣红曲》““绛珠生闽西,灵黍化丹砂。泉洌凝脂滑,窑温结露华。醴成琥珀色,香沁凤凰琶。若问长生术,西水有酒家”。这诗可以广而告之,用在各种场合。”

我岳丈钟老爷很喜欢这诗,还有我这两日写的,让秋霁都抄下来,稍后快马寄给岳青宋家一份“昨夜我送宋大哥回嶐山的时候,见到了岳青的宋书城,岳青宋家的掌事,他说印上你的新诗,一箱瓷器便能多赚十几银铢呢!”

他笑着跟我解释了一下,然后又特意叮嘱了一下秋霁,“他要给银钱,是万万不能要的,我只要他亲手制的“仰心杯”——他那手“捻泥成器,釉走天青”的功夫,可是一绝!”

回头又对我笑道“贤婿你信我的,他亲手制的茶盏,如今世人还未尽识其妙,将来必是价值百倍的雅物。”

我暗暗记下我岳丈的行事风格。

他的做人功夫真可谓炉火纯青,一分钱没花,便送出两份礼一份令人得利,一份投其所好“这岳青宋家既做瓷器,又想做铜矿,手伸得够长的。”

我突然意识到,这宋家绝不是埋头土地里的家族。

我岳丈笑着摇摇头“地里能刨出多少嚼谷?这两年天时不正,灾异频仍,宋家管农事的宋黑子才四十出头,头全白了,若非这宋四爷靠着海贸周转生财,贴补用度,宋家那九千亩地的收成能剩几个钱,宋家家主宋书园也是无奈,又不敢违逆那个宋侍郎的心意……那个大侍郎,心中只有耕读二字,其余皆是旁门左道、奇技淫巧!”

岳丈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只蜜枣“云青铜之事,你岳丈并非当太回事,这些年总有些不晓事的。这宋家是想“偷花献佛”。多剌的旧港城主宋书涯与岳青宋家是未出五服的堂亲,旧港后面有座大山,叫什么来着,那里盛产品位极高的紫斑铜矿,青鸦胆石含量极丰。宋家是想讨好旧港城主,用云青铜提炼之艺,换得海贸上的照应——南越国的水军常扮做海盗,十停生意七停被抢!”

我想起毛希范也曾在书信中提及过多剌岛上有一处名为旧港的汉人城邦,城主姓宋,心向故土。

城中九成皆汉人,衣冠礼俗与我朝无异。

其实力之盛,曾令当地苏丹两度征讨,皆铩羽而归。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岳青宋家一头连着中书侍郎,一头牵着多剌岛的城主,皆与我对新宋的谋划息息相关!

我此时方意识到,和这宋家的关系决不能搞僵了,又琢磨着薇儿这次外出,是不是和宋家三郎有关,她有什么大的谋划,她是不是真打算纳平夫……心中百般况味难以辨清。

“上月的《商路纪要》,郑郎写了一篇文章让我替他审校,提到旧港是多剌要地,又心向新宋,还提了城主宋书涯与岳青宋家的关系,我觉得不妥,便让他删去了那段。”晚雪端过一只果盘,随口说了一句。

““怀瑾举云”便是他的笔名?”我摇摇头,回到现实中来,想起昨夜看到的那篇文章,“既然旧港城主心向我朝,这个郑……这个姓郑的为何还倡议再筑新港?”

记得此人在文中主张兵夺取多剌国,建港以扼南越咽喉。

“他叫郑瑜轩。他整天研究南洋的地形图,能说得出一二。”晚雪递了一块蜜瓜给我。

“一介穷酸,整天想入非非!”秋霁轻轻哼了一声,晚雪则白了他一眼。

我岳丈淡淡一笑“覆水难收,雪儿,你要记得这话。”

张文翰又剥了一个桔子递给陈卓,看了我和陈卓一眼“记得卓妹昨夜说过,要晋霄为她写一好诗,才能由着他尽兴,我听得酸心不已,现在厚着脸皮为她讨一好诗!”

陈卓接过桔子,剥下一瓣先递给他手上,又剥下一瓣噙在嘴里,顺势偎进我怀中,以唇相渡,与我共同分食,咽下之后,她仍倚在我胸前,眼波流转间望向张文翰,笑吟吟道“如来亦有三不能,况乎俗世因缘?”

张文翰一时不解其意,我柔声道“娘子的意思是,如来也不能灭定业、不能度无缘、不能尽众生界。天下没有周全之事。”

弱者失了运气,实在没有必要牢骚,伤害自己更是无人怜惜,张文翰直勾勾地与我对视不过数息,就垂下眸子,凝视掌心那瓣孤零零的桔子,再抬头,嘴角漾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是啊,世间安得双全法。”

说罢将桔瓣投入口中,咀嚼得很慢很慢……

晚雪突然笑道“今天大家都是开悟了还是怎地,那我也打个偈子,“旧筏渡新河,彼岸俱是客”。”

我岳丈脸色一变,目光如锥子一般刺向晚雪,晚雪吓得一哆嗦,我不得不为她开脱“你何时让那姓郑的过来一下,我想当面请教他关于多剌岛国之事。”

晚雪红着脸向我挤挤眼,脚悄悄碰了碰我的鞋尖。

我又花了些心思,写了另一《红妆饮》,提笔写就之后,递给陈卓。

她看了三遍,捧着诗笺的指尖微微颤,忽地将诗笺按在胸口,仰起脸时,泪光中含情俏目向我痴痴凝望。

张文翰讨过来,大声读起来“新醅初成琥珀光,旧盟且待合欢觞。燕尔犹尝青梅涩,嘉禧轻卷蜜露浆。乌衣红染雪肌透,羞问可胜豆蔻香。难挨销魂荡魄处,不予东厢予西厢。”

秋霁叹道““难挨”这句可谓诗眼,写尽女子那最敏感妙处的感受,蓝颜为大的闺阁情趣,真真活色生香!看到此诗,我竟然不再为清秋之事伤痛了,呵呵!”说到这里,他苦笑两声,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还有这“乌衣红染雪肌透,羞问可胜豆蔻香”,简直像是一幅画儿,”陈卓红着脸,掐了一把我的腰肉,“看来你真是绿奴呀,将来我也要偷汉子了,嘻嘻!”

她笑着看向张文翰,手指点了点我又点了点他“到时你们难兄难弟,你也不用心里有什么膈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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