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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加布裡埃爾本來對選舉結果非常有信心,他說過,他看不出有什麼地方會出錯。

沒有預料到的是冒出一個叫做波普伊·納拉科特的女人,她是葛雷特威希爾一家叫“走私者旅館酒吧”的服務生。加布裡埃爾從未見過她,也不知道她的存在,然而就是她開啟了一連串真正會危及加布裡埃爾選情的事件。

伯特和波普伊過從甚密,但伯特喝酒過多時對她很粗暴,是虐待狂的那種粗暴。於是波普伊反抗他,堅決不再和他有任何關係,而且沒有改變心意的跡象。

這就是為什麼有天晚上伯特爛醉如泥、怒氣衝衝回到家,看到妻子米利畏懼的神情後又更加激動。他放任自己大發雷霆,把所有對波普伊的憤怒與無法發洩的慾望都加諸在可憐的妻子身上。他像發了瘋一樣,而米利(這也不能怪她)則完全喪失判斷能力。

她以為伯特會殺了她。

逃出他的掌握後,她衝出家門到了街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往何處去,也不知道可以去找誰。她完全沒有想到去警察局。附近沒有鄰居,只有夜晚門窗緊閉的商店。

她只能靠直覺引導她的腳步。直覺帶她到她愛的男人那裡,那個對她很好的男人。她的腦袋裡沒有任何刻意的想法,沒有意識到可能引起的醜聞,她嚇壞了,所以跑去找加布裡埃爾。她是一隻被獵捕的動物,絕望無援,正在找尋庇護所。

她不停地跑著,頭髮凌亂、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國王旅店,伯特在後追趕,咆哮著各種威脅和報復的話語。

加布裡埃爾正好就在大廳裡。

我個人認為,加布裡埃爾不可能有其他不同的做法,他喜歡這個女人、替她感到難過,而她的丈夫不但爛醉,還很危險。當伯特進來對著他破口大罵,並叫他放棄他的妻子、直截了當控訴他和她有染時,加布裡埃爾叫他去死吧,說他根本不配有老婆,而他,加布裡埃爾,會確保她的安全,讓她不受到傷害。

伯特像頭狂飆的公牛般猛衝,加布裡埃爾將他打倒。之後他替米利訂了一個房間,要她待在裡面把門鎖上。他告訴她,她現在不可能回家了,明天早上一切都會沒事。

翌晨,訊息已經傳遍整個聖盧。伯特“發現”他太太和加布裡埃爾的事,而且加布裡埃爾和他太太一起住在國王旅店。

或許你可以想象,這件事情發生在選舉前夕的影響有多大。再過兩天就要投票了。

“如今他把自己毀了。”卡斯雷克心煩意亂地咕噥著,他在我的起居室裡走來走去。“我們玩完了,輸定了!威爾布里厄姆一定會選上。這是個災難……一個悲劇。我從來就不喜歡那傢伙。沒教養。我就知道他會讓我們失望。”

卡斯雷克太太以一種優雅的語調哀嘆:“這就是找個非紳士作為候選人的結果。”

我哥哥很少加入我們關於政治的討論,就算在場,他也是默默抽著菸斗,但這次他拿下菸斗表達他的意見。

“問題是,”他說,“他確實做了紳士該有的舉動啊。”

我覺得真是諷刺,加布裡埃爾那些公然背離正道、偏離一般人所接受的紳士標準的行為,反而提高了他的地位;然而他這一次不切實際的騎士精神行為,卻反而令他聲勢大跌。

不久,加布裡埃爾本人也來了。他很固執且不悔悟。

“卡斯雷克,你這樣小題大做並不會有幫助,”他說,“只要告訴我到底還可以做什麼。”

卡斯雷克問米利現在在哪裡。

加布裡埃爾說她還在國王旅店。他說,他看不出她還有哪些地方可以去。接著又說,反正現在已經太遲了。他轉向特雷莎,似乎認為她是在場所有人當中最務實的人。“對不對?”他要她回答。

特雷莎說確實已經太遲了。

“就是一個晚上,”加布裡埃爾說,“人們感興趣的就是晚上的事,不是白天。”

“是嗎,加布裡埃爾少校……”卡斯雷克氣急敗壞地說,他徹底嚇到了。

“天啊,你的想法也太齷齪了吧!”加布裡埃爾說,“我沒和她一起過夜,如果你指的是這個的話。我要說的是,那對全聖盧的人來說是同一件事,我們兩個都住在國王旅店。”

那就是人們唯一在意的事情,他說,還有伯特上演的戲碼,以及伯特說他妻子和加布裡埃爾之間的事。

“如果她可以離開,”卡斯雷克說,“去哪裡都好,只要快點把她送去別的地方。也許這樣就……”有那麼一下子他看起來滿懷希望,然後他搖搖頭。“這樣只會看起來更可疑,”他說,“非常可疑……”

“還有另一件事情要考慮,”加布裡埃爾說,“她怎麼辦?”

卡斯雷克不解地盯著他看。

“你沒想過她那邊怎麼辦,對不對?”

卡斯雷克高傲地說:“我們現在真的不能考慮這種小細節。我們要想辦法找出來的是,有沒有可能讓你脫離這片混亂。”

“沒錯,”加布裡埃爾說,“伯特太太並不重要,對吧?伯特太太是誰呢?她誰也不是,只是個可憐的女孩,她一直遭到威脅與虐待,嚇得她幾乎失去理智,她無處可去又身無分文。”

他提高音量。

“嗯……我告訴你,卡斯雷克,我不喜歡你的態度。讓我告訴你伯特太太是誰,她是個人。對於你那該死的鐵石心腸而言,除了選舉,沒有任何人或任何事情是重要的。這就是政治圈一直存在的腐敗。鮑德溫先生[1]在那段黑暗時期說過這樣的話:‘如果我說出真相,我就會輸掉這場選舉。’我不是鮑德溫先生,我誰也不是。但你現在告訴我的是:‘你的行為和普通人會做的一樣,因此你會輸掉這場選舉!’這樣的話,好吧,去你的選舉!你自己留著這該死的臭選舉吧。我先是個人,然後才是政治家。我從沒和那個可憐的女生說過任何不該說的話,沒和她上過床,我一直替她感到難過,如此而已。她昨晚來找我,因為她沒有其他人可以倚靠。好吧,她就待在我那裡好了,我會照顧她。去你的聖盧、威斯敏斯特宮,還有這整件該死的事。”

“加布裡埃爾少校,”這是卡斯雷克太太痛苦的細小聲音,“你不能做那種事!假設伯特和她離婚呢?”

“如果他和她離婚,我就娶她。”

卡斯雷克生氣地說:“加布裡埃爾,你不能這樣讓我們的希望落空。你不能把這件事鬧大、變成公開的醜聞。”

“我不行嗎,卡斯雷克?你等著看吧。”此時加布裡埃爾的雙眼是我所見過最憤怒的,我從沒有這麼喜歡過他。

“你威脅不了我的。如果那些平庸的選民投票的原則是一個男人可以打老婆、把她嚇得不知所措,然後再給她扣上莫須有的罪名……那好吧,就讓他們這麼做!如果他們要投的是遵守基督徒禮儀的人,他們可以投給我。”

“可是他們不會這麼做。”特雷莎說,然後嘆了一口氣。

加布裡埃爾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

“是不會,”他說,“他們不會這麼做。”

羅伯特再度將菸斗從嘴裡拿下來。

“就是這樣才傻啊。”他出人意料地說。

“當然啦,諾里斯先生,我們知道你是共產黨員。”卡斯雷克太太語帶尖酸地說。

我不知道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在這句充滿譏諷的話剛說完,伊莎貝拉走了過來。她從露臺穿過落地窗進來,看起來端莊、冷靜且沉著。

她毫不在意當下的情況,她是來說她要說的話。她直接走向加布裡埃爾,彷彿房間裡只有他們兩人,然後以自信的口吻對他說:“我想,不會有問題的。”

加布裡埃爾盯著她,我們全都盯著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