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丞相方才受了气,如今听到这此事便主动开口,彰显自己在朝中的紧要地位:“这也无妨,或是设些杂税,或是提前将明年的税收上来就是了。先应付了眼前,等到西北平定下来,再与百姓免除些赋税即可。”
裴杼:“……?”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办法吗?
关键是齐霆还认真地回了:“而今杂税繁重,不可再征,免叫百姓生计艰难,还是提前将明年的税征上来吧。且不必全收,只收一半,想来也不会影响太多。”
裴杼感觉自己仿佛听不懂人话,难道提前收税便不会叫百姓生计艰难了?
这对君臣顷刻间就定下了这等荒谬的政策,堂下也没有人反驳,不知是都赞同,还是不敢出声。
裴杼悲戚地站在众人中,只觉得匪夷所思,战事吃紧并不是今年一年吃紧,不想着赶紧平定站乱,反而一味在百姓身上吸血,这不是竭泽而渔吗?得了,这对君臣还是锁死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是让他当丞相,肯定比张丞相要强。
即便让他当皇帝,那也远比齐霆强。
唉……这两人真不行。
议事结束,裴杼也终于得了三日后立刻返程的指令。明日还有一场小会,便是同吏部共同商议幽州其他官员调令,这事儿定下之后,裴杼便再无别的事要操心了。
只要活过这三日,裴杼觉得自己应该就能安全了。
但他真能顺利活下去么?
裴杼心情复杂地跟着众人出来了。
一出宫城,裴杼便感受到了张丞相森然的目光威胁。但裴杼还是那句话,光天化日之下,张丞相总不能对他出手吧,要出手也是在无人时刻。
程敬之出于私心,借口商议官员调动一事将裴杼拉去了吏部。
等到没了外人,程敬之才推诚置腹地说了一句:“你今日之举,实在是冒险。”
裴杼苦笑:“晚辈也是没有办法。”
他是被齐霆逼着,没有了退路,否则也不会自己寻死啊。这京城,他往后是不想再来了。
程敬之摇了摇头,向来掺和皇上跟丞相之间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两人也并非一开始就敌对,皇上靠着王太傅、江、沈二位将军的拥护才坐稳了皇位,登基后既怕自己的先生权柄太甚,又怕心腹拥兵过重,于是便用张丞相打压王太傅等人。等将王太傅等人一一除尽,张丞相又成了一家独大的那个,皇上于是又得拔出这个眼中钉。
可张丞相同江太傅等人又有不同,他在京城根基颇深,又一向擅长结党营私,皇上再想对付他可就难了。
折腾等了这么久,也就误打误撞碰上了丞相府大公子自寻死路,张家名声一落千丈,这才多出了一位丞相来分权。
等到张丞相缓过劲儿来,还有的争呢。
“等三日后你回程,便安安分分的在幽州待着,不要掺和京城的事情,过个一二年,张丞相想必也就将你给忘了。”
裴杼笑着谢过,心中却不敢有这个指望。
对方怀疑他杀了张礼邴,大概是忘不了了。
程敬之也不想总说这些扫兴的事:“张丞相暂且不议,幽州属官你想添哪些人?我看陛下如今对你倒是很有好感,不如趁此机会,将你想调的人调上去。”
裴杼闻言,倒是认认真真琢磨了起来。
永宁县他不会放手,但是这样大好的升官机会,调谁上去好呢?
在吏部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等到下衙之后,裴杼还是要离开的。师兄那儿去不得,毕竟师兄也就是个大理寺卿,还是别跟丞相府对上得好。
裴杼正琢磨着进奏院到底能有几分安全时,忽然看到一人已经在巷口等候多时了。
裴杼望过去时,还见他挥了两下爪子。
齐鸣倚着马车,手里摇着扇子,觉得自己十分潇洒:“要不要来燕王府住两日?”
裴杼心头一暖,燕王府倒是个好去处,只是他不免担心齐鸣做不了主:“我这次贸然去王府小住,不会叫王爷不满吧?”
“这么生分做什么,我请回来的客人,轮得到他们不满?”齐鸣一看便是在家中格外受宠,说起这种话都底气十足,“再说了,父王一直对你不甚了解,我此番带你回去,也好让他知道,我并非只会交狐朋狗友。”
说来说去,父王就是太瞧不起他,总说裴杼跟他走得近,多半也是个不学无术,只会偷奸耍滑、阿谀奉承的主儿,这完全就是危言耸听!
齐鸣要带裴杼回去,就是要打他父王的脸!
裴杼一边上了马车,一边又请齐鸣无论如何帮他寄一封信回永宁县,还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才行。
就冲齐霆这不靠谱的样子,指望他派多少兵护送是不切实际的,自己能否平安回程,就看铁牛先生来得快不快了。
第70章王府
途中,齐鸣跟裴杼还商议了许久,讨论的都是待会儿要怎么才能让父王对裴杼另眼相看。
齐鸣的建议是让裴杼直接念诗。裴杼当初在程尚书府那一鸣惊人的大作齐鸣已经拜读过了,他觉得那两首就很好,足够征服他父王了。
裴杼陷入挣扎,其实那些诗……不是他的,但裴杼不好直说,只弱弱地反问道:“没有别的法子吗?”
齐鸣道:“这就是现成的法子啊,我父王喜欢梅花,你可以再作两首咏梅诗!”
裴杼迟疑了一下,华先生诗稿里正好有两首,他准备提醒齐鸣一句:“其实我不善于作诗,平常自己作的那些甚至不能入眼,只是刚好有两首可以拿来用,再多便不行了。”
他这么说,齐鸣能懂吗?
齐鸣压根没听进去,只觉得裴杼在谦虚。裴杼的诗他都已经看过了,文采绝对了得,是他学一辈子都学不来的。难得交上一个才子朋友,齐鸣哪能不想回去显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