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朵赤着脚在花果山的石阶上蹦跶,间桃枝被山风撩得乱颤。
她原是要去摘前山那棵千年蟠桃的,可刚走到半山腰,脚步就慢了下来——不是馋桃了,是觉得这漫山的青石板、野菊花、蹦跳的小猴子,都像刚蒸熟的白面馍,软乎乎暖融融的,怎么走都走不够。
"朵儿姐!
等等我们!"个小毛猴颠颠跑过来,尾巴卷着野莓,额头还沾着泥。
以前孙小朵带着它们闯蟠桃园时,这些小家伙连门槛都跨不利索,现在倒能追着她的影子跑半座山了。
她弯腰捞起最胖的那只,野莓汁蹭了满手:"急什么?
又不赶去偷老君的丹。"
话音未落,她脚边的青石板突然泛起金光。
不是从前那种板正的"不准压要听我说",倒像被揉皱的星子,"刷"地窜成一缕流萤,"嗡"地飞向夜空。
小毛猴们"嗷"地叫起来,胖猴从她怀里挣下去,踮着脚扑流萤:"会飞的字!
会飞的字!"
孙小朵愣住了。
她记得上月踩出"且走"时,石面还只是泛涟漪;半月前在议事石边打哈欠,石面闪的是"一起笑";可现在——她又轻轻跺了跺脚,这次是块长着青苔的老石头。
青苔缝里爬出光点,先是豆大的金粒,接着"噼啪"裂开,化作七八个小流萤,绕着她的脚踝转了两圈,"嗖"地往银河方向去了。
"奇了。"她蹲下来,指尖碰了碰刚才跺脚的地方。
石面凉丝丝的,还带着点暖意,像被晒过的被子。
山风掠过她梢,吹得流萤的尾光忽明忽暗,她忽然笑出声:"不是路引光,是光追人啊——我们走,光就活!"
小毛猴们听不太懂,可看她笑,也跟着拍爪子。
有只灰毛小猴缩在最后面,眼睛蒙着块破布,尾巴蔫蔫地拖在地上。
孙小朵注意到它,歪头问:"你叫什么?"灰毛小猴抖了抖,声音细得像虫鸣:"阿盲看不见路"
她蹲下来,伸手摸了摸阿盲的脑袋。
小猴的毛有点扎手,蒙眼布下的皮肤温温的,还带着点湿——许是刚才躲在树后哭了。"怕什么?"她拽住阿盲的爪子,"我带你走。"
阿盲的手冰凉,指尖还沾着草汁。
孙小朵刚迈出第一步,脚底突然"轰"地炸开一片光。
不是流萤,是成百上千的光点从地底涌出来,金的、银的、淡粉的,绕着两人转成星环。
阿盲惊呼一声,蒙眼布被风掀开一角,露出只灰扑扑的眼睛——竟在光!
"朵儿姐!
你看!"胖猴蹦到旁边的石头上,它的小短腿刚落地,脚边也冒出光点,不过没飞远,只在它脚边打旋儿,像团会跳舞的蒲公英。
另一只瘦猴跑得太快,脚下的光"唰"地冲上天,差点撞着路过的云雀。
云雀扑棱着翅膀叫:"这是哪门子新法术?
比雷公电母的动静还热闹!"
孙小朵仰头看天。
流萤们汇入星河,把银河都染得更亮了。
阿盲的手在她掌心里轻轻动了动,小声说:"我我好像看见光了。"她低头,正撞进小猴亮晶晶的眼睛里——哪是灰扑扑的,分明是浸了星光的琥珀色。
"走啊。"她拉着阿盲又往前迈了一步。
这次光点更密了,像撒了把星星在她们脚边,连路边的野菊花都沾了光,花瓣上的露珠变成了小灯笼。
小毛猴们哄地围上来,有的追着自己的光跑,有的拽着孙小朵的衣角喊"我也要牵",连刚才那只云雀都落下来,歪着脑袋啄地上的光。
山脚下突然传来一声清啸。
孙小朵抬头,见萧逸站在三界交界处的老槐树下,衣角沾着菌原的荧光。
他从前总爱摆弄那些玄之又玄的符阵,现在倒像换了个人——带松松垮垮系着,腰间挂着个破陶壶,壶嘴还沾着草屑。
"小朵!"他冲她挥了挥手,陶壶里的酒洒出来,在地上淌成条光的小溪。
孙小朵松开阿盲的手,小跑着过去:"萧大先生不在阵里捣鼓符纸,跑这儿喝闲酒?"萧逸指了指脚边的菌原,那些淡蓝的菌丝正随着他的脚步起伏,像片会呼吸的海:"你来看。"
他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菌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