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遍,响了七下。
接通了。
黎春风没想到邱一燃会这么快接,她僵在原地,没有办法说得出话来。
电话那边连呼吸声都没有。
只有一片嘈杂的汽笛声,让人怀疑邱一燃是不是把手机直接扔了出去。
其实黎春风还有很多很多想和邱一燃说的话,她想让邱一燃把鞋带再系一遍,系紧一点,不然会摔跤,也想让邱一燃看看外套里面左边的口袋,那里面有她给她买的戒指,还想让邱一燃不要走这么急,腿痛起来没人照顾会很麻烦……
很多很多的想法,在她脑子里全部过了一遍。可最后,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很细微的移动声,她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
所以她用被冻得通红的手指捂着听筒,哽咽着说,
“只要你活着。”
邱一燃没有说话。
有辆车从旁边飞速地刮过去,吹来很多恶毒的雪花,黎春风蹲在雪地里捂着脸,仓促抬手抹脸上的泪,轻轻地重复一遍,
“只要你活着,听到了吗?”
电话那边沉默两秒。
传来一声不太明显的抽泣。
然后在匆忙间彻底挂断。
再也没有打通过-
一遍又一遍地挂断黎春风打过来的电话,邱一燃已经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每一遍,都像是对她心脏的腐蚀。
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她留给黎春风的道别丑陋而低劣,她们在一辆上错车的出租车上相识,最后她一个人上车,把黎春风扔在了刺骨的雪地里。
好几次,她泪流满面地看到后视镜里那个越缩越小的影子,都想过让出租车掉头,把黎春风也一起接到温暖的车上……
但没有用。
就算这一次,她厚着脸皮接受黎春风的原谅,继续恬不知耻地待在黎春风身边。
可黎春风注定会因为车祸的事情,再加上这次的事情,在她面前越来越战战兢兢。她也会有意无意,给黎春风造成更多伤害。
最终,她们还是会走到这个结果。
还不如现在就狠心一点。
可最后,邱一燃还是忍不住回头了。
或许是因为雪下得特别大,这天的巴黎显得尤其悲壮,像电影中的最后一幕。
车只开了十分钟不到,就堵在去机场的路上。
原本,邱一燃是想今天把事情都说清楚,明天再走。
她没想过会闹成这样。
也已经没有脸面,再滞留在黎春风的身边,获得对方的注意、照顾和心软。
所以她打算买最近一班机票。
是在黎春风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之后,邱一燃将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痛得满头大汗,视野也都已经变得很模糊,产生一种类似于失明的错觉,这是她在幻痛时所产生的躯体反应,每一次都痛得她失去所有尊严宁愿在地上打滚,每一次,也都让守在她身边的黎春风束手无策,跪在她旁边,不知道该怎么抱她才会让她比较好受一点……
每一次,黎春风也都会被她伤害,因为她而跪在地上膝盖发青,或者是因为来抱她被她推走,而哪里磕磕碰碰到。
这一次不一样了。
这一次黎春风没有在她身边,黎春风被她推得很远,不需要再忍着痛,忍着辛苦来爱她。
邱一燃理应为此感到解脱,但她并没有感觉到如释重负,还是很没有意义地在满头大汗中睁着眼睛,在坚持看自己因为没电而黑掉的手机屏幕。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她想自己可能没有想象中高尚,在痛得面目全非的时候,还是想要黎春风的爱,来帮她减轻疼痛。
路在大雪中堵得水泄不通,邱一燃忍着痛,将手机揣进衣兜里。
却也在这时,发现自己内侧口袋有个硬硬的盒子——
视野被疼痛压制得时亮时暗。
她费力将盒子掏出来。
手指僵硬地揭开盒盖,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她完全动弹不得。
汗水接连不断地从额头淌落,混杂着从哽咽中下落的眼泪,慢慢由滚烫变凉。
邱一燃因为疼痛而用尽所有力气佝偻着腰,也几乎没有力气拿稳这个小小的盒子。
正巧碰上汽车起步时的一个前倾。
戒指倏地滚落。
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