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裹着秦千风撞进石门的刹那,他喉间涌起腥甜。
等再站稳时,四周的混沌灰雾正翻涌着退去,无数碎片般的光影在头顶漂浮——是他幼时摔碎的陶碗、母亲缝补的粗布衣裳、第一次握剑时颤抖的手,连去年冬天林婉儿塞给他的那枚烤红薯的焦香都清晰可闻。
"欢迎来到真实。"
清冷女声从背后传来,秦千风反手摸向短刀,转身的动作却在看清来人时顿住。
黎烛站在五步外,月白裙裾没有一丝褶皱,间那支青玉簪子泛着幽光,可她的眼睛里没有往日的空洞,倒像是藏着整片被揉碎的星河。
"你是谁?"他的声音比想象中平稳,指腹却在刀柄上沁出薄汗。
那些记忆碎片突然开始旋转,其中一片"唰"地掠过他鼻尖——是三岁那年,他蹲在院门口等父亲,泥地上歪歪扭扭的小脚印。
"我是你记忆的守墓人。"黎烛抬手,一片银芒没入他眉心。
秦千风眼前骤然黑,剧痛从识海深处炸开,像有人用烧红的铁钎在脑仁里搅动。
他踉跄着扶住虚无中的"地面",却触到一片温热——是血。
不,不是他的血。
画面在眼前撕裂。
他看见自己穿着玄色道袍,站在燃烧的城墙上,怀中的少女喉间插着断箭,血正浸透他的衣襟;又看见自己是个穿粗麻短打的樵夫,在雪地里背着老母亲,身后狼嚎声渐近;再一转眼,他成了金殿上的皇子,手中的酒杯跌在地上,碎成一片猩红,而龙椅上的帝王正用陌生的眼神看他。
"这是轮回?"他咬着牙,冷汗顺着下颌砸在"地面"上,"你说过我是命运的棋子,这些就是证据?"
黎烛的指尖抚过一片记忆碎片,那是高尔村的夏夜,他和林婉儿蹲在井边数星星。"每一世你都在寻找同一样东西。"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力量、亲情、救赎可每一世,你都会在最接近答案时失去所有。"
记忆碎片突然变成锋利的刀刃,割破秦千风的脸颊。
他看见穿道袍的自己在城破时自刎,樵夫在雪地里被狼群分食,皇子在毒酒下肚前最后一眼望的是龙椅上的玉玺——和他胸口的图腾一模一样。
"够了!"他嘶吼着挥刀,短刀却穿过一片记忆碎片,割得掌心鲜血淋漓。
痛意突然清晰起来,比那些虚幻的轮回更真实。
他望着掌心的血珠坠进灰雾,突然笑了,"所以呢?
你想让我认命?"
黎烛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身后的灰雾里浮出无数双眼睛,有林婉儿的担忧,墨流苏的冷硬,甚至封冥难得一见的欲言又止。"你可以选择继续做提线木偶。"她指尖轻点,秦千风突然看清所有轮回的终点——每一世的"他"在濒死时,眉心都会浮现和现在胸口一样的图腾,然后彻底消散。
"但这一世"黎烛的声音里有了丝温度,"你是第一个主动撞进遗忘之门的。"
溶洞上方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秦千风的耳膜嗡嗡作响,隐约听见林婉儿的声音穿透层层石壁:"墨大哥!
阵眼要崩了!"他心口的图腾突然烫得灼人,那些轮回画面像被风吹散的纸灰,眨眼间消失不见。
"有人在破坏结界。"黎烛抬眼望向灰雾顶端,"是夜无尘。
那家伙急着要抢在你之前唤醒遗忘之主。"
秦千风的手指在抖。
他不是怕夜无尘,而是怕那些轮回里的"自己"真的只是棋子。
可此刻,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能闻到掌心鲜血的铁锈味,能想起林婉儿为他熬药时被药罐烫红的指尖——这些,难道也是命运写好的剧本?
"我要出去。"他握紧短刀,刀身上倒映着他红的眼睛,"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要自己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