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起来了汪富财暗恋的那个人,他死活不说是谁。
笑闹声里,话题从藏不住的心事滑向更远的将来。
汪富财用筷子在桌上画着圈,眼睛亮得惊人,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点飘忽的向往,一字一句慢悠悠地淌出来:“我打算封笔一段时间。”
“我在南方山脚下寻着个小院。”他放下筷子,双手在空中比划着,仿佛眼前已铺开那方天地,“篱笆上爬满了紫的蓝的牵牛花,清晨沾着露水,能把整个院子都染得香喷喷的。院里那棵葡萄藤老得很,枝桠能遮半院阴凉,夏天搬张竹榻躺在底下,葡萄粒坠得能蹭到鼻尖,紫莹莹的。。。。。”
他咽了口唾沫,像是已经尝到了那甜味:“菜园子不大,却够种些辣椒茄子,青菜什麽的。墙角再搭个鸡棚,养几只鸡,天不亮就喔喔叫,比闹钟还准。”
说到这儿,他忽然意识到什麽,嘿嘿笑了两声,耳根悄悄红了,“到了秋天更好,後山的野栗子熟了,挎着竹篮去捡,回来埋在米缸里,等捂出甜味来,给你们寄一麻袋。”
宦新月托着腮听着。
汪富财正眉飞色舞地描摹着院里的葡萄藤如何爬满竹架,许千柔忽然“噗嗤”笑出了声。
她用筷子敲了敲他面前的空碗,骨瓷与竹筷碰撞出清脆的响,像颗石子砸进汪富财沉浸的梦境里。
“说半天院子菜田。”她身子往前倾了倾,眼角盛着促狭的光,故意拖长了语调,“那你那藏着掖着的暗恋对象呢?打算把人家撇在城里,自己跑去山里当陶渊明?”
“还是说,压根没胆子跟人家提这茬?”
汪富财的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梗着脖子道:“还没。。。。还没说呢。”
他挠了挠後脑勺,声音低了下去,“等我把院子收拾好,种的青菜能下锅,就去跟她表白。”
“怂样。”许千柔笑着踹了他一脚,“到时候菜都长老了,人家早被别人拐跑了。”
“才不会!”汪富财急得差点拍桌子,“她跟我说过,她也喜欢清静日子。”
忽又压低声音,像在说什麽天大的秘密,“她是唱昆曲的,上次去看她演出,穿件月白色的戏服,站在台上水袖一甩,我就认定,是她了。”
宦新月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那方小院里的牵牛花,大概也不及此刻他眼底的光芒耀眼。
她拿起茶壶给三人续上水,水汽氤氲里,轻声道:“那可得抓紧了,别让好姑娘等急了。”
许千柔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忽然叹了口气:“我拍完这部戏也打算停一停。”
“我想要个孩子。”
“医生说我身子亏得厉害,能不能怀上全看缘分,但总要试试。”语气里没什麽悲戚,倒像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关于孩子这个话题,宦新月和奚魏柚不是没聊过,只是每次谈及,两人眼里的温柔都远胜过遗憾。
她们的馀生,早被彼此的气息填满,书房里并排的书架,衣柜里交错的衬衫,都在诉说着无需血缘维系的圆满。
“新月,你呢?有什麽打算?”许千柔把话题转到她身上,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宦新月脑子里像放电影般闪过许多画面。
最後,语气里带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大概就和现在一样。”
“课表排得满些,系里的活动会议多参加几次。”她屈着手指慢慢数,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要是得空了,就去外面走走。”
她顿了顿,想起什麽似的补充,“可能会把之前学的东西都捡起来。”
许千柔却盯着宦新月的眼睛,忽然笑了:“我倒觉得,你比以前更放松下来了。”
她想起刚认识时,宦新月总带着种疏离的客气,像株带刺的玫瑰,如今却像被温水泡开的茶,透着股温润的香气。
“以前总觉得你活得像绷着的弦,现在倒像是找到了最舒服的调子。”
宦新月低头笑了笑,没说话。
她确实想明白了,所谓圆满,未必是按部就班的人生。
不是非要生儿育女,不是非要站在领奖台上接受万衆瞩目。
而是能和喜欢的人一起,把每个寻常日子都过出滋味。
哪怕没有惊天动地的情节,也自有细水长流的温柔。
每个人都捧着自己的人生剧本,有人向往田园,有人期待新生,而她只想和身边的人一起,慢慢把这出戏演到落幕。
菜馆的灯已经暗了大半。
许千柔把外套搭在臂弯里,汪富财拎着剩下的半袋花生,宦新月踩着月光走在中间,三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像三条快要交叠的线。
巷口的风带着晚春的潮气,吹得棚子哗哗作响。
茶凉散场,酒尽人满。
从来不是结束。
每个人都在往前走,带着各自的秘密和故事,在这人间烟火里,活得热气腾腾。
就像此刻头顶的月亮,照着他们走向不同的岔路,却也温柔地,把前路都镀上了层清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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