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妍先开口,声音沙哑:“你赢了。”
宋轻白摇头:“我没赢,只是结束了。”
蒋妍垂眼,指尖有些神经质地抠着桌沿的漆:“为什麽?失去选择的权力,从小被迫活在死亡和厮杀之中。我们不应该是同一类人吗?为什麽不帮我?”
“你给的项圈,和崇左明的有区别吗?”宋轻白平静地看着她,“这样下去,你只是在继承你父亲的罪恶。不是自由。”
蒋妍突然瘫坐下去,肩膀抖动,笑声变成呜咽。
“你会来看我吗?”她问。
宋轻白想了想,摇头:“我也得去我该去的地方。”
会见时间到,狱警过来押他起身。蒋妍突然伸手,隔着栏杆抓住他袖口,指尖冰凉:“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没杀我。”
宋轻白没回头,只是轻轻挣开手。铁门关上,声音闷钝,像落下一道闸。
……
半年後,公开庭审。
法庭外下着小雨,旁听席坐满了记者和受害者家属。
法官敲槌,声音清脆。
“被告人崇左明,组织丶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杀人罪,非法买卖枪支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産。”
“被告人蒋天雄,组织丶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走私武器罪,贩卖毒品罪,故意杀人罪,洗钱罪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産。”
被告人蒋妍,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洗钱罪,鉴于其犯罪时已满十六周岁未满十八周岁,且有立功表现,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百万元。”
“被告人宋轻白,故意杀人罪,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鉴于其主动提供关键证据,且系被胁迫参加犯罪,归案後如实供述,有重大立功表现,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
法槌落下,声音回荡。
宋轻白被带离被告席,路过旁听席时,看见许声宁和洛执青并排坐着。
他们没说话,只是同时擡手,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宋轻白轻轻点头,手铐在腕间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像一声遥远的回应。
……
监狱会见日。
玻璃隔板那边,许声宁举着电话,眼眶微微泛红,却依旧努力扯出春风似的微笑。他没有问宋轻白过得怎麽样,没有说自己有多少担心,只是闲谈似的丶轻声细语开口:“以後想做什麽?”
宋轻白看着他,眼里有光一闪而过:“想开家花店。”
洛执青站在一旁笑了:“卖什麽?梨花还是罂粟?”
“仙人掌吧。”宋轻白也笑,“好养活,扎人。”
“不错啊。”洛执青立刻交口称赞,捧场地鼓掌,“这个项目我洛执青投了。股份算你三成,出狱就能分红。”
宋轻白握着听筒,指尖发白,嘴角却扬起来:“仙人掌多浇水会烂根。”
“放心,”许声宁眨眼,“我们会买耐旱品种。”
会见时间到,狱警提醒。许声宁和洛执青起身,隔着玻璃对他做口型:
“等你。”
……
夜深,监舍熄灯。
宋轻白躺在硬板床上,听见远处海浪一样的风声。
他想起小时候在训练营,第一次杀完人後下雨,雨水顺着屋檐滴在铁桶里,声音像倒计时。
如今倒计时仍在继续,只是终点不再是死亡,而是某个花店开张的清晨。
他闭上眼,第一次觉得,时间可以很慢,也可以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