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周雅人确实是根好苗子,可惜殷士儒对听风知的重用和期望,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周雅人应该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可以打开秘境的不死民……
他本想留他一条性命,不愿意赶尽杀绝,也算是留一把能够开启秘境的“钥匙”,将来或许用得上。
但是算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过今日杀了周雅人也不碍事,杀了反倒更省心,反正这人死了还能重新活,并且活得一无所知,稀里糊涂。
其实他主要目的无非是毁灭报死伞,杀周雅人只是因为他实在太碍事,太不识相,但凡他乖乖交出报死伞,又何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刮着铜钟的秋决刀停住,刺耳之声戛然而止,接踵而至的是一股强劲无匹的杀气。
不,他绝不能死,绝不能任人宰割!
周雅人蓦地执扇而起,掀出的风刀化作丈余长的冰刃,猛地架住了那把悬在头顶的秋决刀,拼出细数刀光冰屑。
彼时错身间,锃亮的刀身两面映鉴出二人眉眼,一个是笑眯眯的假面,一个则是凝满寒霜的冰冷眉睫。
冰霜护住周雅人浑身经脉大穴的同时,还有源源不绝的阴寒气充盈肺腑,才让他有这一战之力。
笑面人有一瞬诧异,但是很快便明白过来,因为听风知使出的招数乃至阴之气,寒气逼人,此力量显然不属于他自身。
秋决刀急转下切,贴着周雅人腹部横旋而过,刀锋凌厉非常,差一点豁开其肚腹。
周雅人旋身避闪,但他看似行云流水地过招拆招,催动的气劲都会震碎罩护住经脉的冰霜,但是下一缕寒霜又会及时修复凝结。
纷乱的刀法快到凌乱,诡谲异常地从各个刁钻地角度斩过来,与风刀霜剑撞出尖鸣。周雅人左支右绌中躲开一记重拳,随即一仰头,秋决刀自下而上擦着下颚削过去,即便如此,他还是慢半拍地挨了记重踢,整个人被踹飞出去,狠狠砸在一棵古松上。
这套动作一气呵成,秋决刀追杀而至!
周雅人清楚自己今日绝对难逃一死,即便白冤暂时帮他护住经脉大穴,也不过是作垂死挣扎。
他只要争取在这一息尚存的时间里把报死伞藏匿起来,或者托付给流云,让太行道这几个少年将报死伞带出去。中条山脉尾接太行,他相信,有流云在,巍巍太行或许可以成为报死伞的庇护所,只要他拼死拖住笑面人……
“还没到绝路呢。”与之建立了共感的白冤清晰探知到他的打算,“何故牵连那几个小崽子。”
“白冤……”
“命由己造,福祸自求。”白冤没容他说完,“生死而已,我不需要那些不相干之人的庇护。”
周雅人踉跄着避开秋决刀追杀,御风朝佛塔奔袭:“太行道是大端国教,又有天师掌教镇守,徐章房绝不敢轻犯……”
“听着。”白冤打断他,“此刻已是日出之时,御风扫清雾障阴霾,这里有贺砚曾经留下的……”她顿了顿,才补充道,“佛焰。”
“什么佛焰?”
笼罩云峰的晨岚与寒霜被暴风卷席着散去,第一束日光照进佛塔,光柱正好透过缝隙落在释迦牟尼涅槃像之上,映射出一片类似光影般的端正字迹。
李流云回头望见,朝那尊造像走近。
一旁的连钊也注意到了:“竟然有字。”
“咦,”林木凑上前,“居然是以光照投射的。”
阳光透过塔檐投射出的光影,在涅槃台上呈现出大片规整的字迹,像突然洒下的神迹。
没想到这座佛塔的建造居然如此精妙。
于和气抬头打量须臾塔檐:“刻的什么啊?”
闻翼浏览涅槃台上的光影:“佛经吧。”
随着风暴卷走山岚,日头拨开云雾,光束透过窗棂、门楣、壁龛、乃至塔刹穿透而入,将一页页经文映照满室,无论石墙、地面,甚至投射在几个少年全身。
连钊盯着壁上的光影字迹:“佛顶尊胜陀罗尼经。”
由于光照的缘故,李流云在安置不死民石匣的壁龛中也发现了密集的陀罗尼经文。
林木眨眼间,一颗字影投在他漆黑的瞳仁中:“这有什么用意吗?”
李流云虽在太行道修行,也会研读一些佛教经典,从而了解其他教派的差异:“据说念此经文或写陀罗尼经者,可灭恶业,涤除罪障,破一切秽恶道苦,免除恶道轮回之苦。”
于和气:“原来是为了灭罪吗。”
李流云指了指身上的字影:“像这种,经文的光影映照于身,或者经塔的尘土飘落在身上,也是为了灭除一切罪业,叫作‘尘沾影覆’。”
闻翼:“所以咱们这也算是‘影覆’于身,可以消除罪业吗?”
林木想了想,自认为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咱们本身也没有什么罪业吧。”
连钊道:“没有罪业,也能免除恶道轮回之苦。”
于和气道:“不对啊,咱们修道的怎么信上佛了。”
几人说话的工夫,山间的阴霾雾障被狂风一扫而光,瞬息间天清气朗,灿阳刺目。
李流云抬手挡了下灼目的光束,忽闻清风送来一句:“流云,开塔门。”
当塔门自内打开,晃晃烈日蓦地照进涅槃台。
光芒好似一把火星,李流云这才看见卧佛造像下竟然嵌着一轮阳燧!
阳燧取火于日,即得真火。
涅槃像下的火焰燃起之际,周遭光影浮动。
几名少年全都愣住了,林木吃惊不已:“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