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前,电话那头隐约传来长辈询问婚期的声音,陈伟文笑呵呵地应付:“不急,孩子们自有打算。”放下手机,虽然收礼的难题解决了,汤岁却仍然觉得面前的菜没什么滋味。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和陈伯扬还没有正式结婚,没有婚礼,没有喜帖,没有新人该有的忙乱与喜悦,只是多了一对戒指,也不是说戒指不好的意思,总感觉缺少了很重要的环节。汤岁抬眼去看陈伯扬。对方正在仔细地给他剥蟹腿,将蟹肉放进碗里堆满了之后递过来,汤岁忽然脱口而出:“你想结婚吗?”陈伯扬愣了下,眼底浮现出少许笑意:“今天吗?这么着急。”汤岁认真回答:“哪天都可以的。”陈伯扬没说话,将手套摘掉后和他对视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要讲点什么,汤岁却因此紧张起来,心脏悬而不下。“阿岁。”陈伯扬的声音温和低沉,“其实刚参加完汪浩安婚礼回来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准备结婚的事情,当时就打算带你来港城的,但没想到快过年的时候你妈妈忽然走了,葬礼也一直拖到现在才办。”陈伯扬握住汤岁的手,轻捏了捏掌心,道:“昨天从去公墓到下山回来,你一直不怎么开心,归根结底其实是在意她去世这件事的,对吗。”汤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沉默发怔地看着他。陈伯扬动作很轻地捧住汤岁的脸,他的手掌很大,几乎能完全包裹住汤岁的脸颊,却又像是捧着易碎的物件,拇指在唇边摩挲了一下,充满毫不掩饰的心疼意味:“这些我都可以理解,即使你没有说,但只要我能想到的,都会尽最大可能想办法照顾你和你的情绪。”“而且死者为大,不用因为别人的话就觉得很快结婚才算正确,其实我们都明白现在不是最合适的时机,对不对?”汤岁低垂着头,眼尾有点红,睫毛却黑而清晰浓密,根根分明地搭在眼睑处,一眨不眨,唇瓣微微抿着,神情难过又平静。他最终没说话,靠过去抱住陈伯扬,力气很大地贴着对方的身体,像是两颗决心要将根须穿透彼此年轮的树,以在拥抱中完成嫁接。【作者有话说】阿岁惩罚陈伯扬最狠的方式就是夺被子,我奇怪的萌点()明天也有哦陈伯扬在汤岁耳后亲了一下,轻声道:“你是不是又哭了。”汤岁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但依旧嘴硬:“没有。”陈伯扬把他腰后的衣服褶皱抚平,拍了拍,打算分开时却发现汤岁牢牢抱着自己,根本扒不下来。陈伯扬失笑:“不吃饭了吗?”“吃饭。”嘴上这样说,汤岁依旧坐在他腿上不肯撒手,像只没有经过社会训练却被强行领出门的小猫,两人胸膛紧贴,身体之间没有一丝缝隙。“这样抱着怎么吃饭。”听声音陈伯扬正在笑,“汤老师,你这么黏人,你的学生知道吗?”汤岁埋在他颈窝里,闷声说:“你为什么每次都能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因为我的眼睛总是看着你,心也总是跟着你。”陈伯扬手掌按在他的后背,“而且你允许我靠近,很容易就猜到了。”汤岁直起身和他分开一点:“那如果以后猜不到怎么办?”皮肤白的人哭起来很惹人心疼,汤岁睫毛都哭湿了,眼眶和鼻尖红红的,神色冷清又克制,反倒显得更可怜了。陈伯扬笑了笑:“应该能吧,你整个人不是透明的吗,为什么猜不到。”汤岁有点固执:“万一呢。”“那就上床。”陈伯扬在他腰后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还有什么问题。”汤岁揉揉眼睛,小声答:“没有了。”陈伯扬拿纸巾给他把脸擦干净,亲了一口,两个人才继续吃饭。虽然暂时搁置了结婚的事情,但他们决定在港城多住一段时间,届时婚礼也会定到这里。天色灰白,像一张失色的老照片,冷空气席卷着整座城市,车到巷口就再也开不进去了。汤岁从副驾驶下来,车门打开的瞬间,长长的巷子深处突然吹来一阵冷风,猛地灌进衣领和袖口,他没由来打了个颤,抬手抓了抓被掀乱的头发。陈伯扬在车里拿了围巾给他系好,汤岁的目光一直望着巷子,自从搬走后他就没再回来过。深处的楼道口窄小,灰暗,缩在两侧高楼的阴影中,冬天的日光薄得几乎没有温度,斜斜地切过楼缝,但始终照不亮那点昏暗。站在这里,仿佛能听见过去的声音从楼道深处传来。天蒙蒙亮时急促的脚步声,隔壁孩子的哭闹,铁门关上的闷响,锅铲撞着铁锅炒菜,夫妻吵架,一切一切都能钻进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