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逸见他态度敷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终究是自己提议的,无法辩驳,只得咬牙立于靶位。他就不信,苏闻贤敢当众对他如何!
苏闻贤执弓上前,姿仪优雅,却故意手法颤抖,连弓弦都拉不圆满,声线里带着惶恐:“殿下恕罪,臣……实在惶恐,若手滑误伤殿下……”
楚北逸心中鄙夷,面上却道:“无妨,苏大人尽力便是。”心想这谄媚之臣果然怯懦无用。
然而苏闻贤松弦那一瞬,箭矢破空,竟非绵软,而是锐响刺耳,精准地擦着楚北逸耳廓掠过!
劲风刮得他颊侧生疼,几缕发丝被箭气割断,悄然飘落。
场边惊呼四起。
楚北逸僵立原地,面色惨白,方才那一刻,他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擦肩的寒意。
“臣罪该万死!手滑了!求殿下恕罪!”苏闻贤即刻弃弓谢罪,容色惊惶至极,宛若真是意外。
唯有楚南乔,清晰看见了苏闻贤松弦前那一刹眼底掠过的冰冷讥诮与自负。
他……是故意的!
接下来轮到楚南乔与王明川一组,楚南乔为靶。
王明川吓得腿软,握弓的手都在轻颤,冷汗涔涔,对着太子方向,迟迟不敢发力。
最终竟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被内侍慌忙抬下。
苏闻贤看着他被抬走的方向,嘴角勾起,不愧是自己的挚友,睿智的监察御史。
楚北逸计谋连连落空,面色难堪万分。
恰在此时,兰妃宫中来请,称贵妃有要事寻二皇子。楚北逸只得强压怒火,找了个台阶,悻悻离去。
一场比试闹剧收场,众人纷纷寻借口告辞。
转眼间,喧嚷的御苑安静下来,唯留一地凌乱箭矢,和默立原处的楚南乔与苏闻贤。
空气再度凝滞,弥漫着难以言说的尴尬。
苏闻贤看向楚南乔,美人眉头微蹙。
他轻叹了声,而后踱步走近,拾起一把强弓,递向楚南乔。
唇角漾起那抹令楚南乔心绪不宁的笑:“殿下似乎未尽兴?不若……由臣来做这个靶子,殿下亲自执弓,如何?”
楚南乔冷眼睨他:“苏闻贤,你又玩什么把戏?”
“臣只想让殿下舒心。”苏闻贤目光灼灼,却暗自想着:殿下连唤他的名字也是这般清越入耳。
想着已自行走向靶位,坦然站定,依旧噙着慵懒散漫的笑,目之所及,天地间却只有他楚南乔一人:“殿下,请。”
他一身玄色锦袍,姿容俊郎,眼中蕴着信任与疯狂,却不见半分惧色。
楚南乔握弓的指节收紧。
他盯住苏闻贤,眼前闪过青城种种,与方才他戏弄楚北逸的凌厉招式交织在一处,记忆中那几次荒唐又缠绵的吻……心潮翻涌,再难平复。
他突然抬手,一把扯下发冠上那抹青碧色的飘带,毫不犹豫地覆上双眼,在脑后利落系紧。
视野彻底被隔绝,唯有耳边风声呼啸,与他跳得杂乱的心共振。
苏闻贤见状,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旋即化为更浓的兴味与难以言喻的灼热。
他轻笑开口:“殿下必然是箭法超群。”
楚南乔搭箭,开弓。
视线被阻,其他感官却异常清晰。他能听见春风拂过草叶的微响,能嗅到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甚至,苏闻贤身上那一缕冷香,仿若顺着风吹来。
更能感知到不远处那道炽烈胶着的目光。
嗖!嗖!
两箭连发,几乎是贴着苏闻贤双肩衣料掠过,玄色锦袍应声破裂,露出内里素白中衣,却未伤皮肉分毫。
苏闻贤身形未动,笑意反而愈深,心中暗自赞叹殿下箭法比自己预想的更精绝。
楚南乔深吸一口气,再度搭上第三支箭。弓弦拉满,杀意凝于镞尖。
他心绪纷乱——那人的纠缠、试探、相护与算计,以及那一份他不敢深究的、近乎炙热的情感,都令他无所适从。
苏闻贤感受着那截然不同的杀气,知这一箭,楚南乔或许真动了杀心。
他依旧不闪不避,只在箭离弦的刹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带笑,传入楚南乔耳中:“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楚南乔心尖一颤,手指几不可察地一抖。
箭矢破空而去!
凌厉至极,却最终擦着苏闻贤颊边掠过,划出一道细细血痕。血珠倏地沁出,在他白皙肌肤上染开一缕刺目的红。
楚南乔一把扯下蒙眼飘带,一眼瞥见,苏闻贤脸上血痕。他瞳孔骤缩,心口却如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又麻又痛。
他声音低缓,压抑着某种看不分明的情绪:“你可知……若再差分毫,你这张脸,便毁了。”
苏闻贤却似不觉疼痛,反而眉目含笑地快步走近,目光灼灼,直直望入楚南乔眼底:“殿下果然……终究舍不得。”
楚南乔心悸难平,猛地将手中长弓与那条青碧色飘带一同掷落在地,仿佛抛弃什么烫手之物,转身疾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