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顾文晟亲笔所写,字迹力透纸背,可内容却让苏霆昱心头猛地一沉。
信里说,皇上病重,恐怕撑不了多少时日了,京城里眼下是山雨欲来。
二皇子楚北逸和他外祖家小动作不断,而太子楚南乔,明面上是被关在东宫,实际上早就悄悄离了京城,不知去向。
顾文晟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管将来是二皇子还是太子上台,对他们这些在外掌兵的封疆大吏都没好处,只有支持他顾文晟稳住朝廷,大家才能继续过安生富贵日子。
最后,顾文晟意味深长地提醒,该怎么选,你苏霆昱是聪明人,应该明白。
“太子南下……楚公子?”苏霆昱放下信纸,手指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喃喃低语。章顺德前天才来报,说闻贤身边跟着个气度逼人的‘楚大人’……难道真是?!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没错,要不是太子本人,哪值得苏闻贤那般人物小心翼翼作陪?
可让他怎么也想不通的是,苏闻贤明明是顾相爷一手提拔上来的,在朝堂上跟太子那边势同水火,这两人怎么会搅到一起?还一块跑到江中来了?
是太子笼络了闻贤,还是闻贤另有所图?又或者……这背后有什么连顾相爷都蒙在鼓里的蹊跷?
苏霆昱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一团迷雾里,而他那个儿子苏闻贤,就站在这团雾的中央,和当朝太子一起,把江中,乃至整个天下的风波,都引到了他苏家的门槛前。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棂,看着外面渐渐沉下来的天色,眼神复杂难辨。
顾文晟的信,是招手,也是警告。太子的到来,于苏府、于江中,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第59章殿下与父亲
夜色浓稠如墨,江涛声隐隐传来,带着水汽的凉风穿窗而入。
烛火摇曳,在墙壁上投下斑驳阴影。
别苑书房内。
楚南乔端坐在桌案够,清冷开口:“三日后之约,怕是场鸿门宴。”
苏闻贤斜倚檀木椅,姿势慵懒,指尖那枚乌沉的“顾”字令牌灵活地翻转。
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既想探我们的诚意,咱们便送他一份意想不到的厚礼。”
他抬眸,目光越过跳动的灯焰,落在楚南乔沉静的侧脸上,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密谋般的亲昵:“殿下,臣心中有一计,或可险中求胜,搅乱这池浑水。”
“讲。”楚南乔言简意赅,目光却专注。
苏闻贤倾身向前,烛光在他精致的眉眼间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他将声音压得更低:“赵常与章顺德,乃至与我……”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与那位苏州牧,关系盘根错节,绝不止表面那般简单。我们或许……可以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
“嗯?”楚南乔轻叹了口气,这人,非要逼得自己说出口。
苏闻贤倾身向前,低声道:“殿下,可伪造一封章顺德给赵常的密信,信中暗示漕帮与顾相的新交易已得首肯,但为防苏霆昱分羹或阻挠,特令赵常暂瞒于他。我们再让林南带人,在半路意外截获此信,原封不动地送到苏州牧手中。”
楚南乔凝神听着,微微颔首。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苏闻贤,看来他同他的父亲苏霆昱确然是关系不睦。
只怕是苏闻贤还以为自己蒙在鼓里。这两日,他已命莫北暗中调查,果然印证了自己此前的猜测。
苏闻贤道,语气中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只是,如此一来,苏州牧那边……”
楚南乔明白他的未尽之语。此计无异于将苏霆昱也置于炭火之上,逼他在漕帮、顾相乃至可能存在的太子势力之间,做出更清晰的抉择,甚至可能迫使父子彻底对立。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楚南乔的语气平静无波,“苏霆昱坐镇江中多年,历经风雨,岂是易与之辈?他自有其权衡与手段。我们此举,亦是给他一个看清局势、重新站队的机会。”
他转而望向窗外无星无月的夜空,声音里添了些凝重:“京中局势瞬息万变。顾文晟的信能如此快送到江中,说明他亦在加紧布局。我们必须尽快在此地打开局面,迟则生变。”
苏闻贤心中一凛,他看着烛光下楚南乔清绝的侧脸,情感复杂难辨。
“嗯。”他郑重点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那便依计而行。这三日,我们便好好谋划。”
正事方毕,两人默契般不再开口。
四目相对,情愫在空气中无声蔓延。
盈盈烛火微微摇曳,映得苏闻贤的轮廓柔和而深邃。
楚南乔凝视着他的脸,目光细细描摹过他眉宇间的每一寸神色,心头无声地问:苏霆昱……那是你的父亲,你心里可会难过?可有半分不舍?
沉重话在舌尖滚了又滚,最终只化作一声缱绻低唤:“……闻贤。”
嗓音轻柔得如同夜风拂过心尖。
“嗯,殿下?”苏闻贤抬眼望来,眼底带着询问。
却见楚南乔倏然起身,步履带着一丝微怔的迟疑,旋即被决绝取代。他向前一步,衣袂相触,温热透过薄薄衣料传来。
“殿下,你……”苏闻贤呼吸一窒,身体僵住。
楚南乔眼中闪烁着光芒,缓缓抬起双手,拉住苏闻贤腰侧衣襟轻轻一拽,力道不大,却不容抗拒。
他微微踮脚,仰起脸,将微凉柔软的唇生涩地印上对方的唇。
一触即离,短暂如梦幻。
最初的震惊过后,苏闻贤喉结滚动,在楚南乔羞怯欲退的瞬间,手臂收紧环住那柔韧腰肢,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殿下……”叹息般的低语被彻底封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