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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第1页）

第173章第一百七十三章

时序流转，倏忽便到了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探春出阁之期。退步园内，自李夫人那日表明心迹後，那股挥之不去的沉郁之气，竟被这桩喜事冲淡了不少。虽仍在贾母丶元春的孝期，但经李家与贾环丶怜春等人商议，认为此乃特殊情况，且贾府如今处境，更需要这样一桩喜事来振奋人心，凝聚气运，故一切依礼进行，只略减了鼓吹喧阗，更重实质。

婚期前几日，退步园便忙碌起来。宝钗总揽内务，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打扫庭院，张灯结彩；怜春则与安娘子核对礼单，安排送嫁流程；连王熙凤也强撑着病体，由平儿扶着，过问些细节，她虽不复往日雷厉风行，但那精明的底子还在，偶尔提点一二，竟也切中要害。赵夫人（即赵姨娘，如今身份不同，园中上下皆改口称夫人）更是喜气盈腮，跑前跑後，虽偶有言行不当之处，也被衆人喜悦的心情所包容。她如今是正经的知县老爷生母，又即将成为榜眼公子的岳母，自觉腰杆挺直，连带着王夫人丶邢夫人对她也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恭敬，倒显出几分“苦尽甘来”的平和。

探春的嫁妆，早在怜春丶宝钗的精心筹措下备办整齐。虽无昔日国公府“十里红妆”的骇人声势，但亦是琳琅满目，体面周全。四季衣裳丶首饰头面丶古玩摆设丶书籍字画，乃至田庄地契（怜春暗中从自己名下转过一个小田庄添上），一应俱全，满满当当地装了六十四擡。每一擡都扎着大红绸花，透着一种洗尽铅华後的沉稳与贵重。

这日，便是三月初六，黄道吉日。清晨，退步园内已是人头攒动，笑语喧阗。探春身着大红五彩缂丝百子嫁衣，头戴赤金点翠满池娇分心凤冠，珠翠环绕，妆容精致。她本就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此刻更添了几分新嫁娘的娇艳与庄重。王夫人丶邢夫人丶李纨丶尤氏丶王熙凤等围坐一旁，看着她，眼中既有不舍，更多的是欣慰与祝福。就连宝玉，今日也似乎精神了些，穿着新做的袍子，默默站在一旁，看着盛装的探春，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似欢喜，似怅惘。

赵夫人拉着探春的手，未语泪先流，这回却不是往日那般撒泼抱怨，而是真真切切的母女离别之情。“我的儿……今日一别，你就是人家的人了……往後……往後要孝顺翁姑，和睦妯娌，相夫教子……”她哽咽着，将一套自己珍藏多年丶成色极好的赤金头面塞到探春手中，“这是娘……娘的一点心意……”

探春见生母如此，心中亦是酸涩，往日的嫌隙在此刻烟消云散，她反握住赵夫人的手，低声道：“娘亲放心，女儿……省得的。”这一声“娘亲”，叫得赵夫人更是泪如雨下。

吉时将至，门外鼓乐声起，李府迎亲的队伍已到。李文清身着大红喜袍，骑在高头大马上，愈发显得英姿勃发，气宇轩昂。他身後，花轿仪仗，执事人等，排了长长一列，虽依言未过分张扬，但那份清贵之气，依旧引来了左邻右舍的围观与赞叹。

贾环作为弟弟，亲自将探春背出闺房，送上花轿。看着姐姐凤冠霞帔，即将开啓新的人生，他眼眶微红，低声道：“三姐姐，保重。”探春在盖头下轻轻“嗯”了一声，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