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同他赛後的眼泪一起,沿着广濑川奔流而去,直到汇进浩浩汪洋。
一碰到手机,川濑久夏的消息就跳了满屏,及川彻一条一条地看,精读细诵,却怎麽也提不起指尖来回复她。
这不是及川彻第一次输掉重要比赛,却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深深的无能为力。
排球是贯穿了他整个人生的东西,就像坐标系上的原点,没有排球,及川彻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川濑久夏是这个坐标系上最优美也最复杂的一组函数图像,他巨细靡遗地一步步解开它,然而就在大功告成的前夕,有个人突然走过来把整个坐标系给一掌拍碎了。
他的人生地基出现了一场毁灭性地震,对于未来,对于心上人,及川彻统统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以他选择暂时回避。
及川彻回了父母家,小岩虽然嘴上常常骂他但每天也都在暗暗关心他的状态,爸爸妈妈和姐姐都来了,他们每晚都聚在一起,为他的未来出谋划策丶打点关系。
入畑教练就是在这个时候送来了何塞布兰科在日本的好消息,对于和偶像在人生的关键节点来一场对谈这种宝贵的机会,及川彻自然义不容辞。
谈话的结果很成功,与此同时,他也做了一项极为重大的决定。
出国。
岩泉一在听到这个惊爆性新闻时并不惊讶,已经被SAT考试折磨得灵魂出窍的准美国留学生只是淡淡地翻过一页试卷,表示这早在他意料之中。
“不过——”岩泉一转着笔问他,“阿根廷那麽远,你和川濑之间又怎麽办呢?”
正在兴头上的及川彻仿佛被一盆冰水兜头迎下,笑容迅速黯淡下去,他又开始为注定会到来的分离发愁。
这不是东京和仙台之间那点距离的小打小闹,日本和阿根廷几乎占据着太平洋对角线上的两点,光是在地图上查阅就已经足够震撼。
18255公里,这是仙台到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距离。
使用人类最快的交通工具至少也要两天一夜才能飞抵对方身边,然而他现在就连及川宅和市中心公寓之间这段步行半个小时即可抵达的路都不敢走。
躺在及川宅的床上,及川彻不停滑动着与川濑久夏的聊天界面,她应该是生气了,最新一条消息发于六天前,两人的对话框从未如此冷清。
出国之後,他们的联系只怕会比这时还少吧。
告白又被加上层层枷锁,及川彻敢拼敢闯敢不假思索地出国打球,却独独不敢再面对川濑久夏。
因为一旦见到她,一旦对上那对举世无双的灰蓝色宝石,他就想一股脑地把自己的真心挖出来捧给她,任君采撷。
——一如此刻。
川濑久夏的眼睛里盛满了他的倒影,她总是这样,一两句话或一个眼神就能轻易让他溃不成军丶死心塌地。
深吸一口气,及川彻把川濑久夏从地上拉起来,两人的位置又回到了那个梦幻的仙台七夕晚。
而如今的他面色凝重,自首般在少女面前念起自己的条条罪证。
罪名为高中毕业後就出国。
哪知法官大人在几秒的消化时间後却笑逐颜开,她支着下巴望向他,三言两语就赦免了他的罪行。
“原来是因为这个……出国的选择很棒啊,这样就能让全世界都发现阿彻有多麽优秀了。”
“但是……”及川彻没料到她的反应比岩泉一还离奇,“你不会觉得……就是我们……”
川濑久夏沉思片刻:“阿根廷在南美嘛,的确很远,不过对我来说也还好哦。”
“诶?”
“既然都说到这个话题了,我也就直接告诉你吧。”她朝及川彻招了招手,凑近耳语到,“很巧,我也打算出国。”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在美洲。”
“北美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