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
推开移门,映入眼前的是与外面杂货店毫不相干的黑暗色调。
娴熟地揭下近手处一道黄色的符,宇智波鼬步入门内,拉上移门。双眼适应黑暗後,他看清屋内背对他而立的并不是平日的接头人,而是个脸带厉鬼面具,身材高大的老人。
并未料到这一次与自己接头的会是暗部策略部队长本人,他怔了片刻,才想起应该先行跪礼。
“别搞这些表面的东西,我是个瞎子,不兴这个。”伊贺忍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帮助他打消了屈膝的想法。
“伊贺大人……我没有想到……”
“寒暄也不需要,”他再度干脆挥手,“汇报公事也不需要,今天我来跟你谈谈私事。”
他看着被黑暗笼罩的老人,想了想,问道:“伊贺大人想要跟我谈什麽?”
“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因为都是私事,所以我不需要你深明大义,只要以男人对男人的身份回答我就好。其他关于村子的废话就不要扯了,我今天时间不多。”伊贺忍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简洁,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带着他平日一贯咄咄逼人的气势。宇智波鼬只觉肩膀沉了一沉,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尽力让自己保持沉着。
“第一个问题,你用过继术绑架我的丫头之前,在让她和你练什麽术?”
鼬的心一沉,握紧的手掌里慢慢渗出汗水,伊贺忍的一针见血令他一时间无以回应,他连自己都能听出自己语调中的不自信:“我……钦说过您不会再追究……”
“错。”有点粗暴地,伊贺忍打断他,“这个回答不聪明。一听就让人觉得满是疑点。”
少年一愣,擡头看着眼前的老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以为我真的要问你这麽弱智的问题?”老人皱起眉,似乎因为他低估了自己而不快,“小子,我听那麽多人说你聪明,没想到也不过如此。”他摇了摇脑袋,“木叶的将来真让人堪忧。”
“您……已经知道了?”
伊贺忍冷哼一声:“废话,难道在你看来我是靠着抓阄成为策略部队长的!”他冷冷说道:“知道——哼!我当然知道。你以为九尾是靠你这点伎俩就能被驯服的。我那个孙女有多大能耐你怎麽会不清楚。要不是後来你搭上了命也要救她,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为了报复伊贺家族而故意迫害她!我再强调一遍,你这个想法极端糊涂愚蠢,希望你以後吸取教训不要重复这种错误,免得拖累我的孙女。”
面对对方一连串的指责与九尾真相的揭露,他只觉一时间乱了方寸,除了盯着眼前老人看,想不出任何应对的方法。
老人摇了摇头,自顾自说下去:“亏富岳整天把你挂在嘴上炫耀,什麽天才忍者,我老头子才说了几句话你就愣住了,还没我们家那个傻丫头机灵!所以我就说宇智波家没人配得上我的钦,偏偏三代那个老头子吵着要做什麽媒人,真是害死那个丫头了!”
他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千言万语都不能成句卡在了喉咙里。最後也只能把头低得再低一些,听着伊贺忍的训斥,一语不发。
“唉,人上了年纪就开始犯唠叨,”伊贺忍嘀咕了一句,转而又道,“我今天来当然不是专程来骂你的。不过,若不是你把我孙女搞成这个样子,我怎麽会这麽多废话。”语气一凛,伊贺忍一字一顿道,“我老头子最痛恨的就是别人打我孙女的主意!”这一句说得极有气势,厉鬼面具更是将老人的严厉发挥到了极致,让宇智波鼬第一次生出无地自容的感觉。
“你听懂我的意思了麽,小子?以我自己的观点来看,你怎麽也配不上我的钦。我之所以同意三代答应婚约,用四个字概括,‘没有办法’;不过既然答应下来,我也不会像你父亲那样唧唧歪歪,成天将不满挂在嘴上。只是我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敢利用我孙女,还对她下了术,就这件事来说,我虽然非常恼火……”老人顿了顿,思索片刻,说道,“不过,这麽多年让我伊贺忍失算一次的人,倒也不多,”出乎意料的,老人取下了遮在脸上的面具,沧桑的脸庞露出一丝笑,“就这点来说,你还不算是无可救药。”
他并未想到老人的转变会如此之快,千万种思绪在脑海中轮番涌动,没有任何一个能帮助他推测出眼前人的真实想法。而伊贺忍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参与,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我说了这麽多话,是要你明白两件事。第一,不要以为只靠你自己就能搞定所有的事情。就我所知道的,你至少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其中之一就是我说的利用钦去封印九尾。这件事从源头上来看就注定了失败。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封印一两个东西就能阻止世间纷争的。即使你的本意是保护自己的家族与木叶,除非你能把所有人都月读洗脑一遍,否则想都别想。”老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似乎是要把他可笑的想法挥去,接着说道:“虽然我是个瞎子,但我现在就可以读出你心里的想法,并且推测出这样的结论:就算我前面说了这些话,此刻的你根本无法体会到里面的真意,结果你仍然会重复我说的类似的错误。作为你的长辈,我应该在这个过程中给予你指点,可惜我的时间不多了,没办法用你能接受的方式好好的教你。如果你自己没被自己害死的话,再想想我的话。你会明白的。”
伊贺忍沉吟了一下,又说道:“另外,在我啰啰嗦嗦说这些你不是太关心的话的时候,其实你的心思还是停留在一件事上面。那就是关于那个丫头的顶包身份是不是早就被我看穿了,如果被我看穿的话,会是什麽时候的事情,最後,她本人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而知道了这个事实——小子,不用反应那麽大,我说了,我不是靠抓阄成为策略部的队长的,你那些小把戏被我看破有什麽好大惊小怪的。”说到这里老人嘴角一挑,露出一丝狡黠的笑:“自你在战场上带回那个孩子起,我就一直知道,那个丫头才不会是我伊贺忍的孙女。自始至终,我都非常清楚,这个孩子不过是你在战场上带回来的遗孤,不仅跟我们伊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是我们伊贺家族死对头那边的血脉。你小子胆子可够大的,就这麽大大方方地把人给带回来了。若不是我帮着你修改了一些木叶内部资料,瞒过了一些人,以那个孩子的身份这件事还能善终?”
“既然您都知道了,现在想要对她怎麽样?”他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冰冷的话脱口而出,语气镇静到可怕,而右手早就不知不觉的按上了腰部藏匿的苦无。
“怎样?如果我说我要以叛国罪对她处决你现在会对我动手麽?”老人“哈哈”笑了两声,“这麽多年我都没有怎样,难道我现在会对她不利?”他神色微敛沉声道:“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不拘于一族或者一国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我可以将整个家族作为代价来换取战争的终结,难道还会在意血统这些无足轻重的事情麽?那个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这个丫头不论是谁,都是战争的受害者,何况她还是因我而被灭族,我对她的怜惜不会下于对自己的亲孙女。”
见少年陷入沉默,严厉的语气柔和了下来,若有若无,鼬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宇智波鼬,你可不能只有这点气量。我才说破了一点事情你就这样乱了方寸。以後那丫头要依靠你,怕是会吃不少苦头。”
按在腰际的手迟疑了片刻,又无声放下,鼬听见自己近似呢喃的回答:“抱歉……”
“抱歉的话就算要说,也不是对我。”老人不耐烦地说道,“倒是那个丫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今止水也死了,对她的术不会延续很久,你要做好打算,一旦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你会如何面对。”
“我……还没想过。”
“是没想,还是不愿意去想?”用失明的双眼,在黑暗中伊贺忍看向他的方向,“我不管你打算怎麽做。不过我可以凭经验给你一点告诫:哪怕是骗也好,继续洗脑也好,那个丫头还是永远都不知道的好。否则她若是直接来找你对质也倒罢了,最糟糕的结果就是她什麽也不对你说。”
少年暗自思量着最後一句话的意思,忍不住问道:“如果她不说的话……会很糟糕吗?”
“呵呵,”伊贺忍嘴角上扬,回应了个冷酷的笑,并未回答。
他不由感到脊背冷飕飕的凉,过了许久才呢喃道:“伊贺大人,您……为什麽今天要对我说这些话?”
“世事无常,我要早点安排一些事情才能放心。何况不久以後我要出一次远门。”